汉末温婿

23 古道昭姬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

    一头毛驴在黄河北岸的古道上信步赶路,那五音不全的歌声正是躺在毛驴上的汉子唱出来的。

    “呸!”汉子吐出嘴里的干草,继续唱道:“一壶浊酒喜相逢呐!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中呐!”

    在毛驴的前方,一支百十人的商队也在赶路。

    商队正中间的马车的车帘掀开一角,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是谁在唱歌?”

    跟在车边的侍女回说:“是个骑驴的汉子。跟着咱们有一会了。”

    女人不过随口一问,听了侍女的回话,便放下车帘,默然不语。

    只剩下车轮咕噜咕噜的转动声,和远处断断续续的歌声:“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啊~娇~”

    马车晃了一路,行到一处镇子上,商队停下歇脚,几名侍女将马车里的女子扶了下来。

    女子向后看了看,对侍女吩咐道:“一个人出门在外,殊为不易。看那人缺什么吃的喝的用的,送些与他。”

    侍女忙答应了。

    毛驴闻到草料味道,径直向马棚走去,被马夫一个响鞭,吓的尥起蹶子,把半睡半醒的周仓掀了下来。

    周仓揉揉眼,问:“这是到哪了?”

    “哪里来的野驴?快滚开,别抢草料。”马夫凶巴巴地对毛驴,连带周仓说道。

    周仓从地上爬起来,给毛驴捋捋毛,安慰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咱去吃干草哈。”

    毛驴盯着马槽里肥美的草料,垂涎欲滴,怎会愿意挪步?

    正僵持着,一名侍女走到周仓跟前,递给他一个布包。

    周仓疑惑地看了看布包,又看看侍女。

    侍女傲然说道:“我家小姐赏你的。有吃的还有银子。”

    真是天上掉馅饼了!周仓喜滋滋地接过布包,礼貌地问:“不知你家小姐......”

    “哼!你什么身份?也敢打听我家小姐。”侍女傲娇地转身离去,留给周仓一个漂亮的后脑勺。

    周仓也不恼,打开布包,拿出里面的馒头就啃了起来。又拿出小块碎银,喊来小二说:“给俺的毛驴也加加餐,整点好草料。”

    “您瞧好吧!”小二答应着,进屋取草料去了。

    待毛驴啃完草料,周仓已经啃完馒头,还讨了水喝,吆喝起毛驴说:“老伙计,吃饱喝足,得赶路喽!”

    一人一驴,沿着古道,继续向前行去。周仓算着路程,赶着在天黑前走到太行山下,明日一早便能进山。

    其时正是八月末,午后依然火热,周仓骑在毛驴上又昏昏欲睡。

    不知睡了多久,周仓被一阵马蹄声惊醒,揉眼看去,只见一辆马车从远处飞奔而来,在马车卷起的尘烟后方,十余骑紧追不舍。

    “我滴个乖乖,快跑,一会撞到咱!”周仓忙拍打毛驴,催毛驴让开道路。

    毛驴却是赶着不走,打着倒退的。本来走的好好的,吃周仓一拍打,反而停下不走了。

    “奶奶滴!”周仓气急败坏。

    又见那马车连个车夫都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撞上来,周仓从驴背上一跃而起,落在马车上,扯着缰绳把马车的方向拉偏了三寸,恰恰擦着毛驴而过,没有发生车祸。

    “谁?你是谁?”马车里传出女人惊恐的声音。

    周仓抱怨说:“你怎么搞的?不会驾车找个人驾嘛!撞着人了怎么办?”

    拉车的马儿吃周仓一拉,降低了速度,慢慢停了下来。

    马车里的女人听出了周仓的声音,见马车停下,急忙叫道:“快赶马车!被他们追上,就都走不了了。”

    “噢!”周仓从善如流,又扬起马鞭催促马儿前行。

    但马车刚刚跑起来,还没跑多远,就被后面的十余骑赶上,包围了起来。

    “停车,停车!”十余骑纷纷呼喝。

    马车里的女人带着哭腔叫着:“别停,快,快点。”

    周仓夹在中间,好生为难。

    骑兵见周仓不肯停车,抽刀便砍向周仓,喝道:“找死!”

    周仓侧身躲过,怒道:“你们干什么?说动手就动手!还有没有王法了?”

    “老子就是王法!”

    其余人见状,纷纷亮出兵刃,攻向周仓。

    “岂有此理!”周仓从车辕上腾跃而起,躲过齐攻,反而极速地伸脚,将两名骑兵蹬下马。

    “点子扎手,一起上。”领头的见状,提醒部下说。

    马车奔跑不止,周仓坐在车辕上,见那些人一起攻来,如法炮制,又踢落两人。

    重复了四次,无人再敢出手,周仓架着马车从骑兵的包围中冲了出去。

    行了许久,周仓回头不见追兵,又听不到马车里女人的声音,不禁问:“你没事吧?”

    “追兵呢?”

    “嘿嘿,他们都跑不过我,被我甩开了。我的车技咋样?不错吧!峡谷老司机了!嘿嘿。”

    女人又沉默了。

    行到一处林子外面,周仓停下马车,跑到一棵大树后面撒尿去了。

    撒完尿,提起裤子回来,正看到一个妙龄女子从马车里下来,一只脚站在地上,另一只脚还搭在车辕上。

    “呵呵。你还挺年轻的?他们追你干什么?”周仓系好裤子,向女人走去。

    女人看着周仓这个动作,又见四下无人,不禁心惊胆战,转首遮脸说道:“你,你干什么?”

    “不好意思。山野村夫,动作粗鲁了些,别见怪。你是哪家的大家闺秀?”

    女人不答,反而提出条件:“你别害我,把我送到陈留,我给你一锭银子。”

    “你家在陈留啊!”

    “三锭。”

    “什么银子不银子的,无所谓。”

    “一千两!”

    太多了!她给的太多了!周仓很难想出拒绝的理由。

    “你有那么多钱吗?”周仓疑惑地问。

    “车里的首饰都给你,到了陈留,再给你一千两银子。”女人指着马车说。

    这回真遇上金主了。周仓打开车帘,见车厢里有几个精致的木箱子,有的上了锁,有的没上锁。周仓随手打开一个没上锁的,见里面全是竹简,抓起竹简一看,上面刻着文字。

    “这都是你的?”周仓转身问女人。

    女人点点头说:“是我爹的藏书。”

    文化人啊!周仓肃然起敬,自报家门说:“我叫周仓,字元福,你可以叫我元福。你叫什么?”

    “昭姬。”

    昭姬?没听说过。周仓下了马车,指着车厢说:“上车吧!不过送你回陈留之前,我得去见个老朋友。”

    昭姬微微蹙眉。

    周仓笑说:“离这不远,耽误不了几天。”

    昭姬点点头。两人算是谈妥了。

    此时已是西元189年,东汉灵帝中平六年八月,距葛陂会盟已过去三年多。

    当年,周仓被刀疤和尚打成重伤,侥幸捡回一条命,被杨凤送往姑射山南华老仙处养伤。伤愈之后,周仓拜山中李彦为师,学习枪棒技艺,至今已有三年。

    山中老神仙夜观天象,见天狼犯紫薇,知天下将乱,汉室倾危。正好周仓学艺三年,已有小成,李彦便命周仓下山,斩杀天狼,匡扶汉室。

    师父有命,周仓岂敢不从?

    周仓领师命,只身下山,往太行山先寻杨凤,感谢救命之恩,再去洛阳,伺机除去董卓。无论是如今的天下大势,还是周仓记忆中的历史,天狼星都非董卓莫属。只有除去董卓,还政于刘协,才能天下太平。

    可眼见着到了太行山,周仓又碰上了昭姬这茬子事。要是把昭姬丢在这古道上,周仓实在也不放心啊!这样的妙龄女子,眉清目秀,怀揣金银,又手无缚鸡之力,只身行古道,无异于户口蹦迪。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把她送回陈留老家,也算是一件有大功德的好事。

    毛驴不知被落在哪里了!周仓架着马车,拉着昭姬,一直行到天黑。

    过客栈而不入,见到一处农家,周仓才停下马车,对昭姬说:“古道边的客栈不安全,万一那些追兵寻过来就麻烦了。这里离古道得有两三里,他们肯定不会找来。”

    自小深闺宅院里长大,昭姬昭姬哪里经历过这个?对周仓的解释深信不疑。

    周仓敲开柴门,见农家院子不大,三间草房,豆大的灯光从草房里照出来,照着老夫妇佝偻的后背。

    老夫妇将周仓两人迎进去,热心地说:“难为你们找到这!一般人可找不着,你们还没吃饭吧?”

    周仓点点头,拿出一块碎银塞给老头,笑呵呵地说:“呵呵,这不忙着赶路,什么都顾不上了。借宿一晚,劳烦大爷大娘了。”

    老夫妇得了银子,笑的合不拢嘴。老头叫老婆子去打扫房间,自去生火烧饭。

    周仓将昭姬扶下马车,自去栓马喂马。

    周仓忙完回到屋里,与老头叙话,得知老头姓郭,家里还有个儿子郭常,时常不着家。

    不一会,那婆子盛了豆子等物,拿到堂上,对周仓说:“快去叫你家娘子出来吃饭。”

    草房一点也不隔音,昭姬在另一间听的真切,走出来说:“老人家,你误会了。我不是他家娘子。”

    “哈哈,瞧俺老婆子这张嘴,呸呸!”婆子笑着打了个哈哈。

    但见两人不似兄妹,又不似主仆,又见昭姬梳着妇人的头发,分明不是黄花大闺女,婆子愈发怀疑两人的关系了:莫非两人是私定终生的书生小姐?私奔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