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半，赵府的车硬生生挡在前面不肯让路，车上下来了赵离辰。离上一次见他已经过了好久，我依旧不能直视他的那双眼睛，像是从万兽中突围的野狼，血腥，残暴。总是徐清衡说他敢杀的无非是朝廷上，碍于颜面想杀不能杀的人，我还是能想起那场大火，烧卷了漫天的流云，他每扫过我一眼，我都能感受到被狩猎的恐惧。

    我听见车内的许玠说，“怕是喝不成这一杯酒了。”我心里所想的，也是这样。

    赵离辰盯着帷帽后的我，勾起令人冷寒的笑，“徐姑娘现在需要自己驱车啊！”我不会答话，也说不出话，他就笑得更加肆意，扯着嗓子，“徐清衡，咱俩的事，我有新想法。”街两侧有商贩，有行人，熙熙攘攘，都驻足而观。赵离辰的品性，天下尽知，徐清衡绝不能出现，徐府尚且刚易主，他作为新的家主，不能和这匹豺狼有半点扯不清。这就意味着……

    果然，许玠出来了。一片哗然。

    “虽不知赵公子在说什么，但车内只我一个，也不曾听闻徐公子与您私下见过面……”除了许玠的回答，我听到很多人的声音在议论，他还要迎娶穆府小姐，他怎么能与罪臣叛女一同出行？这许玠不过也是个风流客，装的倒是白玉无瑕……不堪入耳，许玠都听到了，为了保住徐清衡的将来，他都得受着。

    赵离辰对众人的反应很满意，没再多为难，“算了，反正让他知道就行，下一个，是徐姑娘。”笑着说完，睥睨着望我一眼，上车离开了。

    许玠没有坐回车里，他跌跌撞撞地走下来，像是受了伤，声音显出虚弱但确保了能让众人听清，“多谢徐姑娘的恩情，我本想出来转转静静心，哪里想到旧病重犯，若不是姑娘路过借了马车，送我就医，许某怕是……许某落脚在此处不远，就不劳姑娘多送了，免得再生是非。徐府虽败，姑娘风骨犹存，飒爽良纯，愿前路无小人当道，愿余生有壮志可筹。”作揖还礼，路边有人先鼓了掌，就有越来越多的人附和，我听见他们说，这徐姑娘虽落魄犹不失少年意气，这许玠真真是翩翩浊世佳公子，做学问伤了身，该好好休息……

    就这么戏剧化，就这么荒谬。

    许玠转身走了，我也驾车，回府。

    到了没人处，我正要感慨，徐清衡说，那带头鼓掌的是许玠的门生，他把舆论用一个掌声轻易地引导一下，就算是有人心里有疑虑，在这瞬间的潜意识里也要跟着附和，当人群在面对舆论对象是，跟随着潮流，是最安全的方式，如果一开始没人鼓掌，就没有人会相信许玠低劣的谎言，但只要造好了势，就没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出反对意见。群体，是最好操控的。可能现在也有一大批人不相信许玠，但没关系了，主流观点已经决定了。

    “那这顿饭，哥打算什么时候请许公子吃？”我问

    徐清衡在车里笑了，“再去也不带你了，是非太多。”两个人又稀里糊涂地笑起来，就好像没有谜题。

    其实赵离辰的话，一直堵在我心上，可徐清衡不提，我也总觉得时机不到，他有分寸的，我想。

    回到府上，一切都显出无人的寂寥，诺大的府里，太空荡。我装着轻松，说，“不管怎么说，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住了。”

    刚才还嬉笑打闹的徐清衡瞬间复杂，“其实，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