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端身坐正，清谈会启。

    “为无为，天地之间，只此蜉蝣之身，缥缈即死，无甚深意。”

    “循环往复，轮回之间，你我之惨淡，并无不同。”

    “生之本意即为受罪，入得世间规则，不得其令，为罪。脱离尘世牵惹，清心寡欲者，又能几何？”

    …………他们就这么说，这么，不担道义。

    “人生于世，自当立命天下，诸公之言，乃是为己之论，方觉世间虚无，倘……”

    “众生皆为虚妄，立命所为之天下，不过增甚骄奢淫逸。”

    “安见天下风雨如晦，无家可归者？狼烟遍地，横尸沙场者？终身行善，不得饱腹者？此为你我之责，倘世道不公，从何论得三六九等？”

    “在下附言，高位者，须得见苍生，位卑者，须有路可行。天道须酬勤，让人人生有读书之权，生有入仕之道，此你我之责。”

    “所言不假，可如今科举正盛，并无不妥。”

    “科举正盛，更要天下人皆读得起书，听得了真知灼见。寒门弟子苦研十年，安知又有几人得遇名师？”

    “说到底，无非是还要人人富足。要富足，就要休养生息，此次与长国一战，不可。”

    “每每论大道，苏兄总要论及民生。”

    听到此，许玠开言，“你我坐论于此，受天下人供养，不是为了论出人生虚无，公可见，于烈日田垄之上，多少人力尽欲绝，于市井之间，多少人用尊严换生存，多少人跪下了起不来，多少人争着去做那下跪的人？”

    “那是这些小人……”

    “他们不是小人，他们总得活着。”

    “天下有识之士，多少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

    “此为君子不假，可为什么要让君子处于如此境地？人人应当生而平等，此言并非只是在说要求把自己当成一个人来对待，更是在说人人应当资源平等，机会平等！”

    “此乃世道。”

    “此世道不公！应正之。”

    “此非你我所能言定。”

    徐清衡开言，“若今日诸位不能言定，要指望着谁去言？”

    一人拍案而起，“朝堂之上，衣冠之人！休养生息，轻徭薄赋，推行教育，官吏清廉，后宫朴质，肃正民风，百姓方能安居，国家才能发展！这些话，为什么没人去说？这些话，怎么就不能进谏？”

    徐清衡没有起身，看着那人半晌，平静说道：“朝堂之上，争私利己者，确乎有之，但仍在少数。世道如何，在于每一个人，人人应当安身立命做好自己的事，朝堂，多方考量，自会做出正确的决定。与其尽日如此，倒不如做些自己能做的事，做些自己觉得对的事。”

    ……

    争论还在继续，徐清衡再没多言，我突然想起那兵权之玉上的诗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他的眼里，仿若都看见了。

    那天回去的路上，徐清衡被太子召了去，许玠和我聊了很多事，徐清衡把娘送在休尘寺，娘在徐府上的确做了些蠢事，但许玠终究是外男，并不具体知晓。徐府从三皇子之后日渐式微，如此一场变故，倒生出些许转机，一方面徐清衡可在朝上辅太子，另一方面，听说徐清成已在赵家手下领兵了。一定程度上，是帮着皇帝制衡了赵家军。

    至于我，作用可能并不止于制衡，赵离辰日后也许会成为最大的底牌。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我们的存在，虚无与真实，全在一念，愿白发相望，终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