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少爷有点野

第一章 爱吟诗的陈夫子

    大渝国子监,甲字号房。

    老夫子陈术左手拿着书,右手端着茶盏,两眼看向窗外。

    小院中飘起鹅毛大雪,两旁屹立着挺拔的青竹,一颗盛开的腊梅巧妙的点缀了这场盛世雪景。

    “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

    陈老夫子凝望漫天雪景,开口吟诵诗句:“不知庭霞今朝落,疑似林花昨夜开。”

    那中气十足的男中音,将位于左一位置,长条书桌底下的秦飞惊醒。

    他暗骂一句:该死的糟老头子,就你会的多!

    骂完后,秦飞翻了个身,拉了拉被子,盖住自己的头,继续呼呼大睡。

    国子监有两大奇观。

    秦伯庸睡觉,陈夫子吟诗。

    这两人简单明了的诠释了,国子监不拘一格的学习氛围。

    秦二少爷可不是常人,一睡便是十年。

    若换做其他人,绝没有这个功夫,至少也得换个地方,比如:怡红院,万花楼,春风阁......

    呸!

    秦二少爷这样身份高贵的人,怎么能去这些俗不可耐的地方。

    要去,那也得去教坊司这样的高级私人会所。

    要知道,秦二少爷可是镇国公次子,来国子监读书那都是皇权特许,陛下亲点。

    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骑共享单车。

    陈老夫子也是个妙人,三句话中必有一句是诗词。

    俗称,脱口成诗。

    这是读书人的臭毛病,用酸词雅句彰显自身不俗的文化底蕴。

    对此,秦飞嗤之以鼻。

    用他的话说:“都是褪了毛的猴子,装什么深沉!”。

    ........

    国子监共有八个教舍,分为甲乙丙丁,子丑寅卯,每个教舍横七竖八,有五十六名学子。

    这里是大渝朝堂的未来,收监的学子只有两种。

    一种是已考取秀才或举人功名的读书人,另一种便是官宦子弟。

    “咚咚咚。”

    房门被轻轻敲响,屋外走进来一个青年。

    “先生,学生顾显荣,今日入学,还请先生教导。”

    顾显荣站在后侧中央,身穿国子监独有的白麻长衫,头戴学士帽,彬彬有礼的朝陈老夫子行弟子礼。

    望着窗外的雪景,陈老夫子诗意大发,这时候突然被打断,他皱了皱眉,抬头扫了一眼顾显荣。

    见他五官俊朗,衣着得体,举止从容,这让陈老夫子微蹙的眉头悄然松开。

    干净和谦逊,这是读书人必须要有的品质。

    “嗯。”

    陈老夫子不咸不淡的回应一声,随手抬起书籍向下点了点,示意他自己找地方坐下。

    窗外的雪还在下,陈老夫子的兴头还没过,正想继续赋诗却又被打断。

    “学生于成康十六年中举,家父乃是新任户部侍郎。”

    顾显荣很骄傲的将身份摆出来,明显是对陈老夫子随意的态度不满。

    此话一出,引得众学子纷纷侧目观望。

    这种瞩目的感觉,顾显荣很受用,他一直很自豪自己的出身,像他这样的人可以用四个字形容,青年才俊。

    出身好,家世好,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一抹带着傲娇且又不易察觉的微笑,浅浅的挂在顾显荣的嘴角。

    曾经流传过这样一句话:

    金户部,银吏部,想干活的去工部,不要命的去兵部,最舒服的是礼部,又脏又累属刑部。

    陈老夫子却是一愣,这年轻人啥意思?

    户部的官,在我国子监显摆啥,不知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吗?

    若是换个场合,陈老夫子必定口吐芬芳:

    “黄口小儿,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呸!”

    但这个场合不行,这里是国子监,是学堂,陈老夫子一向很注重自己为人师表的仪态。

    为师者当言传身教,动之以情,付之以爱。

    “功名在身,令尊又居高位,真乃青年俊杰,国之栋梁也。”

    “可谓是,胸藏文墨虚若谷,腹有诗书气自华。”

    果不其然,陈老夫子的脸上立即浮起笑容,毫不吝啬溢美之词,抬起手中的书卷一指:“向前来,居于左一。”

    嗯???.......秦飞没想到瓜竟然落到自己头上了。

    忍不住腹诽道:哼!这读书人会的就是多,一脸客气相,满嘴荒唐话。

    好一招驱虎吞狼。

    顾显荣朝前看去,左一的位置正空缺。

    自古以来都是以左为尊,对于这个位置,顾显荣很满意,微微施一礼后,便朝前走去。

    这时,众学子的眼神闪过一丝精光,表情都变得玩味起来。

    走到左一的位置后,顾显荣呆愣当场。

    这里居然有人!

    长条桌底下藏了一个盖着被子,正呼呼大睡的人。

    等等。

    好像有点不对劲。

    顾显荣虽然有些自视甚高,但却不傻,立马觉察出事情有点蹊跷。

    此人是谁?竟敢明目张胆的在国子监睡觉。

    一时间,周遭陷入诡异的寂静。

    顾显荣吃不准这是怎么回事,犹豫不定,转身向陈老夫子投去疑惑的目光。

    只见陈老夫子拿起书卷,看向窗外的雪景,继续低声吟诵,压根没有搭理他的想法。

    好像在说,告诉他,家父乃新任户部侍郎........

    此时面对众目卓卓,顾显荣被架在原地,进退两难。

    这时若是换做其他人,说两句场面话,打个哈哈也就下台了。

    可顾公子并不这样想,这时候要是服软,那顾公子的脸面往哪里放,户部侍郎父亲的脸面往哪里放。

    年轻人不气盛,那还叫年轻人吗?

    “兄台,兄台.......”

    毫不犹豫,顾显荣伸出手拍了拍秦飞的被子,低声呼唤,好在没拍两下人就醒了。

    “这位兄台,在下顾......”

    顾显荣保持着温煦的态度,尽力的想解释清楚这件事。

    却不料,秦飞伸出手打断他的话,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知道,户部侍郎的贵公子。”

    就在此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相邻的学子迅速将秦飞的被褥转移到他的书桌下,脸上还带着讨好的神情:“二爷,睡这儿。”

    而这个学子恰巧顾显荣认识,前两天顾家刚到京城安顿时,这个学子来家里送过礼。

    顾显荣还记得那天父亲拉着他的手,给自己介绍:

    “这是礼部尚书祝大人的爱子,祝修远,你初来京城,不懂的地方要多向修远请教。”

    没想到祝修远也是国子监学子,更没想到他会为人铺衣叠被。

    等等。

    刚....刚才他叫这人二爷。

    顾显荣顿时醒悟过来,只感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自己身上。

    此时,秦飞朝祝修远摆了摆手,大踏步出门而去。

    “祝兄,方才那位兄台是?”

    顾显荣脸上虽然淡定,内心却已慌张,他现在急迫的想知道对方的身份。

    从始至终,人家都没正眼瞧他。

    说明自己这点身份在人家看来,根本上不了台面。

    却不料,祝修远并没有回答,只是带着浅浅的微笑,很礼貌的拱了拱手,便坐回座位。

    顾显荣愣在原地,他为何不告诉我?

    难道我连知道对方名讳的资格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