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亮。

    周了一还在昏睡。

    周蔚挎着个帆布包，打算去跟陆韧、赵赵碰头，他抹下头发，扭头看眼呈“大”字形躺在床上的小叔，回想起昨夜陆韧临走前对他讲的话。

    “知道你心里有不少疑问，明天我跟赵赵会给你想要的答案。”

    这就是双腔会给出答案吗？

    周蔚收回思绪，关上门出去。

    脚步声离家愈来愈远。

    半路上，一些人看到了周蔚，纷纷闪前避后，个个躲着他走，没一人跟他搭腔。

    周蔚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儿想笑，谁叫他是罪人之子嘛！

    当男孩来到一处喧声交杂的菜市场时，在一个卖鱼小摊瞧见了陆韧的身影。

    那男人仍旧戴着那张乌黑的面具。周蔚走到他跟前，眉毛一挑，“陆哥，你跟牛战士啥关系？”

    “什么牛战士？你在扯什么？”男人一脸大写的懵。

    “你不是跟牛战士一样，从不摘下面具。”说完，周蔚捂着嘴在一边笑。而陆韧因get不到男孩话中的意思，露出一副“老盆友有很多问号”的样子。

    “对了，赵赵人呢？”

    收敛了笑容的周蔚把衣服前襟捋了捋，开口问了一句。

    “这不在那儿嘛。”

    陆韧努着嘴，伸手那么一戳，示意赵赵就在男孩的斜对面。

    周蔚扭脸朝着男人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赵赵立在一处猪肉摊旁。融融日光照在她的肩上，一阵阵风拂乱了她的一头粉发。

    女孩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这小妮子在想啥呢？

    周蔚有一点儿好奇。

    赵赵忽然向操刀卖肉的摊主跟前走了两大步，语调轻快地说：“师傅，割八斤肉。”

    “好勒！”肩宽膀大的精壮汉子见生意来了，热情招呼。

    肉摊老板提刀就切，干活利落，很快就将八斤肉割好。

    “八斤的肉这么多啊。”赵赵瞅了瞅，叹了一声。

    “小姑娘，这肉你拿好嘞。”肉摊老板笑模笑样地将肉装好，右手抓袋，给女孩递过去。

    “师傅，我没想买肉啊。”赵赵摆了摆手。

    “你丫的消遣老子吗？”卖肉的汉子心里冒起火来，分贝高得惊人。

    陆韧、周蔚两人闻声而来。

    “不是啊，我就是想看一下八斤肉到底有多少，我最近计划着减肥。”赵赵一点儿都不慌，不紧不慢解释。

    “你小丫头片子欠削啊，敢玩老子！”大汉听后，火更大了，被气得面如猪肝。

    “出来玩嘛，当真不得，认真你就输了。”赵赵甩下话后，一溜烟跑了。肉摊老板气不打一处来，撒腿追了上去。

    观看了这出“好戏”的周蔚拍了拍陆韧的右肩，“赵赵有点皮啊，她路子一直这么野吗？”

    男人眯起眼睛想了想，“赵赵这么做，应该有她的用意。跟上去看看吧。”

    陆韧向着赵赵所跑的方向追了上去，周蔚紧随其后。

    在一处冷寂的暗巷子，周蔚看到了赵赵的倩影。同时，他也目睹了让人瘆得慌的一幕：那个肉摊老板屈膝跪在赵赵的左脚边，嘴巴大张着，好像要吼什么，然而什么声音也没发出。他的嘴张得越来越夸张，直至整个下颚掉落到地上。过了几秒，肉摊老板整个身体犹如冰块遇火般融化了。

    周蔚将视线移开，心里有些不落忍，看了几眼赵赵，问了声，“这人跟你没深仇大恨吧，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跟他没半毛关系，只不过他今天会让六个人丧命。不，准确地说，是六个类人机器人。所以，把他解决掉总归不是一件坏事。”

    “类人机器人？”周蔚颇为惊讶。

    “他也是类人机器人，只不过是一个有着狂暴倾向的机器人。”赵赵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指向脚底的一摊融化物。

    周蔚眼神朝下看去，那摊融化物里竟有一些金属物质。

    陆韧嘬了一口烟，凑了过来，脸朝着周蔚说：“赵赵能预见未来三小时发生的事，她可不是一个喜欢杀戮的女孩。”

    周蔚用手搓了搓脸颊，冲陆韧说了句，“来根烟。”男人烟盒里拽一支给他点上。

    男孩吐出几口烟圈后，出了声，“镇上多少人是类人机器人？”

    “理论上，没有一个不是。”赵赵接了话。

    “我不是人？”男孩心里一万头曹尼玛跑过。

    “你有人的大脑，但脖子以下的身体构造都是机械的。”赵赵略一点头。

    “那你们两个呢？”周蔚把烟掐灭，继续问道。

    “我们是来自镇子外面的人。”陆韧开腔回了话。

    “整件事情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出发吧。路上再说。”

    赵赵仰脸看了看太阳，提议马上动身去西原洞。

    她拿出一个呈立方体的小东西，按了按上面的银色凸出键，辨不出男女的冰冷机械声旋即响起，“雀德地图，为您服务。”

    “目的地，西原洞。”赵赵的声音简短而干脆。

    “雀德地图已为你规划出适宜路线……”

    三人走出巷子，拐进偏街，又上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

    当步入污染区，周蔚发现该区域的植物相较以前更加蔫了，许多树木扭曲变形，枝干七扭八歪，连极能耐受严酷环境的野草都长不到8厘米高。

    在污染区走了半个钟头后，赵赵表示歇一会儿，三人来到一处碗状开阔地，坐在一截长长的断木上。

    陆韧抽了几口烟，瞅住周蔚，闷了会儿开口道：“你所在的这个水西镇其实是人造的。”

    男孩一听，有点愣住了，心说，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难道有镇子是天然存在的？

    赵赵抚了抚额头，立马解释：“他的意思是说你所在的这个小镇是一个人按照现实中的水西镇原模原样打造出来的。”

    “那个人是谁？”周蔚的语气中充满了好奇。

    “你的小叔周了一。不是你这个小镇上的周了一。”

    周蔚感觉自己整个大脑都宕机了，各种信息仿佛交缠成了一个杂乱的线团。

    “还是跟你详细地讲一下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吧。”赵赵舒出一口气，用清脆的声音娓娓道来。

    当女孩嘴巴叽里呱啦讲完后，周蔚感觉真是离离原上谱。

    据赵赵所说，他10岁时，被父亲周离改造成了咒术师。父亲猝然离世的那天，他遭神秘人物绑架，失去咒力。之后，作为普通人，替父亲服“捡垃圾十吨之刑”。可当他服刑两年后，意外卷入了轰动一时的“史上最恶杀人魔”案件中，被认定为凶手，受极刑而死。

    周了一坚信侄子绝不是毫无缘由地走上了犯罪之路，肯定是那服刑的两年内接触到的人事物才使得侄子成为了杀人魔。

    为此，周了一花费大量精力、财力打造出一个水西镇的“复制版”，并将侄子的大脑移植到周离所创造的智能化拟真类人机器人身上，保留部分记忆。

    “复制版”的小镇上的“群演”机器人都搭载了原型人物的人格模块，能够完美再现当年侄子在水西镇所过的日子。在一次次如同轮回的模拟中，“主演”都被认定为杀人魔而收场，但始终探究不出“主演”究竟为何会变成凶犯。

    “现在的你是第十次轮回了。”赵赵闪着眼睛，一脸认真道。

    这TM也太扯淡了吧。估摸着藤本树都想不出这么离谱的故事！

    周蔚听了女孩的一连串话后，深感对方的脑洞真是突破天际，但“忽海无涯，回头是岸”啊。

    “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周蔚沉默了会儿，扔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