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权臣

第99章 摊牌,威胁

    当晚,田敦异便大摆宴席,给曾樱接风洗尘。

    他叫来了绮香楼的丝竹班子和歌女,并且让王德化和郭占山作陪。

    曾樱问郭占山:“你不是昏迷不醒吗,怎么也来了。”

    郭占山淡定地答道:“田总兵一回莱州城,不知怎的,突然就醒了,就挺奇怪。”

    曾樱现在人家地盘上,无奈地笑了笑,没再多问。

    田敦异没有安排美女陪酒,只有他们四个人围坐饮酒,毕竟和曾樱还没到那个份儿上。

    不管之前怎么勾心斗角,怎么想着把对方搞掉,但到了酒桌上,还是要装着非常热络。

    四人觥筹交错,彼此说着吹捧的溢美之词,大笑声此起彼伏。

    只有那可怜的吴昌时,在城墙下缓了好久,才终于站起身来,摘掉身上的烂菜叶,一拐一拐地回到了曾樱亲兵驻扎的大营。

    他要来热水,好好洗漱了一番,但身上酸臭的味道总也洗不下去。

    随后几天,田敦异陪着曾樱在莱州平原上到处转悠,也带着他检阅了新军。

    既然他是打着“考察”的名义到的莱州,田敦异干脆就让他好好看看自己治理的成果。

    曾樱看着整齐的阡陌和绿油油的麦田,农户们都干劲十足地给田里做着农活,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种场景,在登州决然见不到。

    而在新军检阅之时,那种震撼更是难以言表。

    将士们一个个昂首挺胸,精神抖擞,每个军阵都排列整齐,进退有序。

    口号声,喊杀声震天响起,仿佛要冲破云霄。

    登州那些营养不良的卫所兵哪里能比,就连曾樱自己的亲兵卫队都黯然失色。

    也难怪新军那么快就能收服平度,昌邑和潍城,假以时日,收复整个莱州府定然也不在话下。

    如果之前曾樱还认为田敦异是通过巧言令色骗得了莱州总兵的位置,经过这几日的“考察”,他已经确信,田敦异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

    他不但能将莱州治理的井井有条,连新军也能训练的如此精锐强悍,令他佩服不已,也为他之前的狭隘有些惭愧。

    周延儒等人非要把田敦异当做对手,真是选错了人。

    他当然不知道,田敦异压根儿就没把周延儒放在眼里,反正他也活不了太久。

    下次清军入塞之时,周延儒带兵去劫清军归路,却畏敌如虎,虚报战功,每日和麾下总兵们饮酒作乐。

    最后被锦衣卫和东厂探得实情,报给了崇祯。

    周延儒被免职,后来又被叫到北京,赐其自尽。

    当然,到那个时候,整个大明也已大乱,群雄逐鹿的时代正式来临。

    他现在所作的一切,不过是为两年之后的那场巨变做准备。

    甚至,那场巨变还有可能是他促成的。

    曾樱知道再在莱州待下去也没什么用了,便向田敦异告别。

    在曾樱即将启程返回登州的那天早上,田敦异特地请曾樱到田府后花园中一起用早点,算是告别。

    也是摊牌。

    用过早点,侍女给两人上了茶水。

    曾樱品了一口香茶,道:“国舅如此羞辱吴昌时,伤的可是周阁老的面子,难道国舅就不怕阁老报复吗?”

    田敦异笑道:“他又能如何报复?”

    曾樱道:“你就不怕他纠集言官,弹劾你侮辱读书人,甚至上疏皇上,免了你莱州总兵的军职?”

    田敦异问道:“若他真的纠集言官和门生故吏一齐弹劾我,军门可会一同弹劾?”

    曾樱被田敦异问到,一时没有说话,而是举起茶杯又品了一口,掩盖自己的尴尬。

    田敦异道:“军门不必难做,他若真的让军门一齐弹劾,军门只管弹劾便是。”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我若怕人报复,怕人弹劾,我又何必来莱州做什么总兵?”

    “大明已经病入膏肓,而病根儿就是周延儒这种小人,把持朝政,党同伐异,以舆论要挟皇上,以达到其公器私用的目的。”

    “我作为大明国舅,皇室的外戚,又怎能任他如此胡作非为。”

    田敦异自然要把自己说的光明正大一些。

    “别人不敢说的,我敢说,别人不敢做的,我敢做。”

    “而且我说到,就必然能做到。”

    “若没这个自信和能力,想必莱州城已经在军门手中了吧。”

    田敦异说完,便微笑着看向曾樱。

    曾樱回避了田敦异的目光,仍旧以喝茶掩盖自己的尴尬。

    两人都是明白人,都知道曾樱此来到底是干什么的,只是都没有说破。

    却没想到,今天田敦异竟然直接说了出来。

    田敦异接着说道:“怎么,军门,现在就你我二人在场,还不能敞开心扉,坦诚相待不成?”

    既然已经被田敦异点破,话也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曾樱若再继续掩饰反而不够坦荡。

    “不错,我此次来莱州,就是为了占了此城,断了你的后路,让你无法两月平莱。”

    “不过,这都是吴昌时的主意,他被周阁老派到我的幕府中,他的话就是周阁老的意思,我不得不听。”

    “不过现在看来,我低估了你,周阁老和吴昌时更是低估了你。”

    “这几日你带我看了卫所的军田,也检阅了新军,你的文武之才世所罕见。”

    “莱州城谁也夺不走,两月平莱你也必然能够做到。”

    “你放心,我回到登州,绝不再对你掣肘,有你为朝廷收复失地,也是朝廷的幸事。”

    田敦异道:“军门能如此说,可见军门终究和周延儒他们不是一路人。”

    “不过军门还是卷了进来,就算你不和我对着干,周延儒他们也会逼着军门和我对着干。”

    “等时机到了,我也不得不向军门下手。”

    曾樱抬眼问道:“下手?什么下手?”

    田敦异道:“大明已经病入膏肓,华夏也在危亡边缘,现在就是该用猛药的时候。”

    “我就是这味猛药。”

    “军门应该已经猜到,我不会自满于莱州总兵这个位子,等我收服了整个莱州府,必然会去争夺军门登莱巡抚的位子。”

    “军门作为周延儒的马前卒,如果死心塌地地为他办事,晚辈也不得不对军门下手了。”

    曾樱虽然不在乎这个火坑官职,但听到田敦异说的如此直白,心中还是有些气愤。

    “年轻人,你就这么自信能把我赶下台?”他冷冷说道。

    田敦异站起身来,踱到亭子边缘说道:“当然,因为我就是皇上手中的一把钢刀。”

    “到那时,就算我不动手,皇上也会动手。”

    “军门方才说的不错,周延儒低估了我,可他不但是低估了我,而且还选错了对手。”

    “我上承君恩,下有新军,我不用朝廷一粒粮,一文饷,便能为朝廷收复失地。”

    “整个大明朝,除了我田敦异,谁还能做到这一点?”

    “说句托大的话,我是大明困局唯一的解药,我也是皇上唯一的希望。”

    “周延儒和我作对,岂有不败之理?军门又怎能不被牵连?”

    曾樱默然。

    田敦异接着说道:“权力,什么是权力?”

    “军门以为朝廷给我们的官位便是权力吗?”

    “我倒不这么认为,权力,是有多少人听你的,有多少人指着你活命,有多少人指着你发财。”

    “而官位,不过是个名义罢了。”

    “就拿军门此次偷袭莱州城来说,你以为进了莱州城,就真的能断了我的后路,阻止我两月平莱吗?”

    “当然不可能!”

    “我敢保证,军门的政令决出不了总兵衙署的大门,你根本指挥不动我的人。”

    听到田敦异的权力论,曾樱愈发觉得面前的年轻人少年老成,但心中仍有不忿。

    “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老夫受教。”他冷冷说道。

    田敦异接着说道:“军门本不用趟这趟浑水。”

    “皇上命我两月平莱,我定然能够做到。”

    “到那时,皇上定会命我收服登州失地,而你这个登莱巡抚,便是挡在前面的那个人。”

    “军门担任此职已两年之久,却从未收复一城,反被辽匪攻占了莱阳。”

    “两厢一对比,你猜皇上会对你作何处置?”

    “如果直接免职或者调任还好,若周延儒他们力保你继续担任登莱巡抚,你便会成为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

    “届时我这边只要略有动作,皇上就会有了由头对你下手。”

    “军门应该也知道,皇上杀起督抚大臣,可从来不会犹豫。”

    田敦异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一本奏疏,放在了曾樱面前。

    “这是我弹劾你和吴昌时的奏疏,你们趁我领兵在外,率兵偷袭莱州城,致使我只能回军应对,难以完成皇上两月平莱的旨意。”

    “军门猜猜看,皇上若看到这份奏疏,他的怒火会向谁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