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行侠客

第六章 多是劳心苦命人

    “回家了,回家了。”何承瞧着有些发呆的何辜,抬手推了一下。

    嘴里还嘟囔道:“时候不早了,得赶紧回去,再晚些时候,就要挨打了。”

    说罢,何承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有些褶皱的袍子,大声喊了一声,“曲书生,时候不早了,咱们收拾下赶紧回去了!”

    那呆子这才把手里攒着的一把白子丢到棋盒里边去,抬头看了看天色,连忙起身,对着面前的琴心弯腰一拜,二人相视一笑之后,这才连忙跑了过来。

    何承扫视一圈,瞧着大家都醒了,这才推搡了一下睡的打呼噜的许晴,“像我三娘的白猫一样,懒的很。”推搡的时候,何承还不忘调侃两句。

    不过幸好许晴没有听见,只是迷迷糊糊的醒转过来,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要去回去了吗?”许晴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何承笑了笑,“自己看看天色吧。”

    说罢就大步推开春阁的门,直接找到正在接客的老鸨,从腰间摸出来一个锦囊,从里面数出来四十两银子递给老鸨,出声询问道:“够了吗?”

    老鸨瞧着几锭银两,原本含着笑的脸,愈发的乐了起来,连忙接过银子,点着脑袋笑道:“原本四十三两的,老鸨我给个面子,四十两就四十两吧。”

    何承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从钱袋里边摸索出来了一把碎银子,大概掂量了一下,丢给老鸨,“三两银子,只多不少,自己受着,老子面子可不止三两银子。”

    说罢何承就潇洒的下楼去了,何辜几人摇摇晃晃的连忙跟了上去。

    老鸨连忙站在阁楼门口大声说道:“多谢公子打赏了,老鸨我还要陪客,就不送了!”

    何承抬手示意,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老鸨瞧着几人离开的背影,也没继续睡什么,而是转头接着接客,手里却还掂量何承給的那把碎银子,心里却在心里头嘀咕,你何家一个臭小子有什么面子,我是瞧你何家家大业大的面子上的。

    不过随后心里就乐了,至少多给了一两还多,早知道今日这小少爷这么有钱,就把价格再多说一些了,想到这里老鸨便有些郁闷了。

    刚来青楼的两人,瞧着老鸨脸色的变化,心里暗自笑着,这老鸨,见钱眼开。

    就在青楼门口,何承却忽然想起来什么,对着身后几人说道:,“你们在这里等会我,我去买点青橘。”

    “青橘?”何辜独自发问。

    几人也没多问,靠在青楼门廊的椅子上班瘫坐着,好像还没有缓过来酒劲。

    “几位公子哥,赏点铜板吧。”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从几人身边传来。

    何辜捂着脑袋,直起来瘫软的身子,瞧着是一个穿着破烂道袍的乞丐坐在阴影里边,满脸胡茬,一头碎白发披在肩膀上,看不清楚面容,一旁还放着一个破碗。

    许晴只是动了一下眼皮子,便又闭上了,倒是曲书生从怀里摸出来了几个铜子,艰难站起来,摇晃着丢到破碗里边,何辜则掏出来一两碎银子,这是刚刚见到父亲,他父亲悄摸塞给他的,一直没舍得拿去买吃的,今日见着老乞丐,不知怎么的,就感觉自己善心大发,想着能帮就帮,或许是家境忽然变的好了许多的缘故。

    老乞丐见着那一两白花花的银子,眼冒金星,连忙起身,嘴里不停念叨,“哎呦,老朽真是谢谢二位公子哥。”

    说完,老乞丐忽然抬头,隔着头发,隐约能瞧着他的面容,苍老,却又带着一丝棱角分明的英气。

    “二位,老乞丐我三天没吃饭了,今日多谢了两位善人了。”说着说着,老乞丐声音有些哽咽。

    “小的别的不会,只能看看面相,算算运道,以前当个算命先生,只是后来家伙什丢了,不过本领还在,今日给二位善人瞧瞧面相。”老乞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对着二人出声问道。

    曲书生读书人,一生敬孔孟,自然对老乞丐的说道无甚兴趣,摆手说道:“赶紧去买些吃食去吧,别在这算命了,在下不信命数这种事情,运道无定数,算的了命数,定不了运道也没什么大用。”

    老乞丐正准备反驳什么,可是肚子啊,咕咕作响,于是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转身准备离开,不过此时何辜却有些兴趣,出声问道:“还请老先生同我讲讲。”

    老乞丐闻听此言,顿时亮眼反光,转过身子来,面朝两人,呵呵一笑。

    盯着两个人瞧了一会之后,又让两人摊开手掌,报生辰八字,曲书生皱了皱眉,不愿随意报出自己的生辰,对此老乞丐也是无可奈何,何辜倒是坦然的很。

    老乞丐随后,闭眼掐指,算了一会之后,才眉开眼笑的说道:“老乞儿我刚刚瞧了瞧二位面容,看看了手相,这位书生气十足的公子,颧骨稍高,眉目且秀,一看就是一等一的读书种子,日后不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至少也是官居一品,在朝廷里边举足轻重,只是路途坎坷,失意颇多,而且身不由己,身后也是争议颇多啊。”

    曲由心倒是有些不屑一顾,“读书求的齐家治国平天下,并没有什么问题,官居一品我想都不敢想,倒是你这乞丐,张口就来,说些好听的说辞,无非是多求些银两罢了。”

    老乞丐没有回答曲由心这番呛人的言语,只是看着何辜,“这位阔气公子,倒是命格玄奇,金刚骨,琉璃心,修罗命。”

    说着说着,老乞丐放声大笑,“缘分至此,哈哈哈哈哈哈。”

    “吵不吵啊?”被老乞丐吵到了许晴声音有些恼火。

    这吓的老乞丐连忙闭嘴,也不多言语,弯腰致谢,“该说的都说完了,老乞儿我走也。”

    说完还没到何辜询问,老乞丐就拿着地上的破碗,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曲书生和何辜一头雾水,只能重新坐到板凳上边,曲由心倒是不在意的嘀咕道:“一品,文章通天路,说的好听,可是事在人为,这算命算的个啥。”说完呵呵一笑,靠着墙就闭目养神起来了。

    何辜则是独自在心里头盘算着老乞丐说过的话,想了一会,想不明白,觉得云里雾里的,于是也没去多想,本来就醉酒头疼,就倒在椅子上边和曲由心一般闭目养神了。

    没多一回,何承就回来了,手里面还拿着一堆青桔,一人分了一个,然后笑嘻嘻的对何辜说道:“何辜,你把桔子拿着,剥开,拿桔子皮在身上走一圈,然后把桔子吃掉,身上酒味就基本没了。”

    何辜有样学样的把青橘围着身子走了圈,然后凑过去闻了闻,酒味确实是淡了许多,更多的是青橘的酸味。

    “承哥,你这法子哪里学的啊?”何辜有些疑惑的问道。

    何承哈哈一笑,“平日里叫你多看些小说吧,这是我从一本叫做《大奉打更人》的话本子里边学到的。”

    说着就把手里的橘子猛的往嘴里一塞,酸的嘞,一下何承面容立马就有些扭曲起来了,过了许久才缓和一点。

    许晴倒是没吃,坐在一处石头上,手里把玩着橘子,“赶紧回去吧,再晚点我哥就要出来找我了。”

    说罢许晴就剥开橘子皮,橘子丢给了路边的一个小孩,自己留着橘皮往身上一擦,一脸得意的笑道:“这橘子,不一定非得吃吧。”

    说完大步往福禄街走去,也不管身后目瞪口呆的几人,只留下那被橘子酸的面皮都要皱在一起的小孩。

    而何承的头号狗腿子,长胜,早早的就在春阁外头的那颗梅树下边候着。

    瞧着晕乎乎的几人,让长胜额头都渗出来了冷汗。

    心里暗自叹道,许家对这个独女倒是上心,暗地里少不得有人跟着守着,毕竟是掌上明珠,至于自家公子,长胜心里就有些犯嘀咕了,感觉就自己一个人,再没其他扈从了,不过有自己一个人也就够了。

    要是和老爷说吧,晓得何承去喝酒了,轻则禁足,重则少不了挨顿打,至于后边,还跟着的还是刚刚认祖归宗的二少爷,不说吧,又对不起老爷给的银子,这两头为难的啊。

    等几人走到近前,长胜才忽然问道一股柑橘的青涩,不由得抽了抽鼻子,不确定,再凑过去闻了一下,还当真没一丝酒气。

    “赶紧起开,一天没见怎么跟个狗一样,凑到少爷我身边可劲闻,恶心死了,对了长胜?少爷我不是让你回府吗?怎么还在这里站着?”何承推搡着凑过来的长胜,有些疑惑的问道。

    声音因为醉酒,何承的声音有些沙哑和含糊不清。

    长胜这才退到一旁,一脸幽怨,“少爷啊,您不回去,小的我怎么敢一个人回去啊,于是就在街头等您一天了。”

    何承咧着嘴,哈哈一笑,拍了拍长胜的肩膀,“怕啥,你可是长胜啊。”

    长胜一脸苦笑,心里头想着,少爷肯定是喝多了,喝迷糊了,要是自己一个人回去,老夫人先得扒了他的皮,然后打发全府上下的家丁去寻人,说不定就找着城防军那边去了,那就可把篓子捅大发了。

    想到这里,长胜一脸雀斑的苦脸,便更苦了。

    “哎呦,少爷,您赶紧上马车吧,晚点回去,小的就真不好交差了。”长胜语重心长的劝到。

    何承摆了摆手,“急,急什么?先把许晴她送回家!”说完就要去拉许晴。

    这时候一个挡在了两人中间,是一个中年男人,“哼,许晴我来带回去,你赶紧回你的何府吧,混不吝的玩意!”

    那个男人说话并不客气,然后扭头看着许晴,“走,咱们回去!”

    许英瞧着那人,然后低着脑袋,声音有些怯懦的说道:“二叔。”像极了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

    曲书生见情况不对,连忙说道:“天色确实不早了,诸位赶紧回去歇着吧,啊,小生就先行告退了。”说罢,曲书生就直接开溜。

    那许英的二叔也领着许晴往巷子里面走去,何承想了想,攥着拳头,正准备去追,却被长胜一把拉住了,“哎呦,少爷啊,你可消停下,看看天色,咱们再不回家可就要让家里人着急了啊。”

    听见这话,何承才停了一下,摆了摆手,深呼吸一口气,转过身子,“走吧,何辜,咱们上车。”

    “好嘞,两位少爷,咱们赶紧上车坐稳,长胜我驾车回去了。”长胜见何承终于消停了一些,心里那根紧绷着的弦这才稍稍松了一些。

    夜里的何府倒是和许家一般,没什么特别的景色,就是到处灯火通明,显的格外富贵。

    不过却是俗气的很,这是那个爱雅的曲老爷子说的,何许两家,商贾气足,很是铜臭俗气,一到夜里恨不得如同白昼一般,搞的老爷子是夜里起来赏月看竹,或者是对月独酌,都少了好几分的凄清。

    马车停在了大宅院的门口,何辜和何承摇晃着下了马车,老夫人她就站在门口,一脸焦急,看着两人缓步下了马车,才着急忙慌的迎了上去,关切的问着何承,毕竟这可是他的宝贝孙儿,至于何辜,老夫人可是从未承认过他说了何家的二郎,自然话语间也多了几分冷淡。

    夜色倒是凄冷的很,没有星星,只有一轮明月高悬,忽然间云雾缭绕上了月华,原本有几分光亮的月色也就猛的暗淡了几分。

    何辜喝的脑袋晕晕,任由老夫人发推搡,和长胜的搀扶,恍惚的听着耳边嘈杂的声音,何承的嫌弃,老夫人的关切,一旁侍女们凑上来的交谈,还有,还有?

    远处风的呼啸,叶的婆娑声响,还有那府里面各种交谈,百声入耳,何辜只觉得何府大门很是吵闹。

    眼里的一切都有些模糊,眩晕,望着眼前这这灯火通明的高门大户逐渐模糊,一旁的侍女也逐渐混乱起来,于是何辜抬头瞧了瞧天上的月亮,那被云雾遮挡的,暗淡的月,反倒是清晰的很。

    何辜能感觉到自己的五感在不断变强,意识逐渐在模糊和清醒间跳动。

    何辜只能从长胜的搀扶中挣扎的走开,推开了装模作样的仆役,不管老夫人的呐喊,酒劲居然这时候涌了上来。

    何辜连忙独自晕着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带上了房门,在门口大口喘着粗气,后面还能隐约间还能听着仆役恶狠狠的叫骂,老夫人的冷漠的言语,自己父亲和他那马姑娘卿卿我我的话语。

    是听见的吗?何辜在脑子里面想着,随后摇了摇脑袋,好像听不见这么远。

    索性不想了,站在床前,忽然觉着脑袋更沉了,于是索性衣服也不脱,便猛的倒在了床上,任由耳边的嘈杂在叫喊,头很疼,呼吸也开始急促了,只是急促的呼吸并没有让他好转,于是他放空了自己,正要沉沉睡去。

    忽然原先已经消失的嘈杂和颤鸣声音变成了风的呼啸,是的,这是窗外的东风,在奋力的呼啸。

    何辜就这样想着,忽然眼睛变的模糊,如果近前仔细瞧着,就会瞧着那一双清澈的眸子分明明亮的很,没有朦胧,只是刹那间,一丝氤氲的泪珠就悄然浮现,豆大的泪珠就如同清晨细微的露水,然后顺着绿叶的脉络,滴落在地上,这才让何辜搞清楚,眼睛看不清楚的缘故。

    何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开始有意识的深呼吸,调节自己的呼吸频率,今夜那一坛酒水,那老夫人恶毒的言语,婢女的眼神,都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深深的孤独感,仿佛潮水一般袭击而来,冲的小何辜有些窒息。

    点燃了在何家生活许久的压抑,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喘不来气,让他这个从小生活在街头陋巷的野孩子感到无所适从,各种礼节,刁难,就像巨浪,排山倒海的像这个年仅十岁的孩子袭来。

    没人会在意何辜承受了多少,只知道他如今锦衣玉食,只知道他们娘俩从风餐露宿,到了如今的生活。

    羡慕,嫉妒,非议,还是因为何辜曾经是个穷小子,就对他白眼,可是何辜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早就已经长大,所有他才什么都没有说,他知道,其实赵莺莺,也不好受。

    这何家老夫人,最喜面子,虽然何家是商贾世家,不过在家中的礼节要远远比城里其他家族更加繁琐,大概是因为自卑,或者是别的。

    但是这全然是一个从小在外的野孩子所无法承受的,没人来教他那些繁琐的礼节,更没人庇护包容他,做错了就要被嘲讽。

    那群婢女也瞧着何辜出丑,会被老夫人责罚,他并不是何承,不是那个何家的宠儿,无论如何只会被老夫人瞧不起,他就像是一个融不进河流的露珠,一匹不合群的野狼。

    他并不理解,他已经在很努力的做好了,她的母亲也做出来了自己的让步,那个坚强,温柔,知书达礼的母亲,做出来了自己最大的让步,却还是在这偌大的家族中遭受冷眼。

    他在夜里是多想逃离那扇漆红的大门,回到那个小巷里面,那难得的自由,但是他不能走,他的母亲还需要治病。

    何辜在夜里,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或许是梦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让过去比现在更加幸福,在满是泪痕的脸上,不由得浮现一丝微笑。

    任由寒风呼啸,他的港湾还在。

    翌日的清晨,何辜先是去看了看他的娘亲,瞧着还在睡觉,便没在打扰了,于是就先去给老夫人请安了,或许是昨夜哭过一回,现在好多了,也不太搭理那老女人的话。

    请安之后就准备出何府,他今日没有课业,便准备去原先住过的巷弄里面走走,然后去把借王员外的书还了。

    走在崎岖不平的石块路上,何辜看着一户户的院墙,看着石板上的苔藓,闻着空气中泥土特有的味道,仿佛回到了之前生活过的破落院子,那才是他的家。

    何辜夹着几本书,先来到了王员外家外边,轻轻的扣响偏门,没一会一个老头门房就打开了偏门,瞧着是何辜,这个老头原本烦闷的脸立马变的和善起来,“何小子,不对何少爷,听说你去那何家认祖归宗了?老头我啊早就瞧你小子不简单,还姓何,果然如此,不知道现在来咱们这干啥来了?不多说,先进来喝口热水吧?”

    老头声音沙哑,不过说话是一口气不喘,这些话说的何辜都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从怀里摸出来几本书,“我待会还要去别的地方,就不进去了,这是王员外借我的书,我来还给员外,这些书已经看的七七八八了,而且现在我在何家,每天都有好多书可以看,所以就想着在年前还回来。”

    老头眯着双眼瞧着眼前有些不好意思的何辜,笑呵呵的结果那几本书,“行了,书你送到了,老头我晓得,这几本书看完就行,不过老头我还是要给你带几句员外给你话。”

    何辜疑惑问道:“啥话啊?”

    老头装作愠怒,声调提高了几分,“你先别问,先听老头我说,好吗?不要打断老人说话。”

    说罢,老人清了清嗓子,学着王员外的神态,严肃的说道:“你虽然成了富贵人家,每日不愁吃穿,日后也能锦衣玉食,但切记,不能松散懈怠学业,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需时刻谨记。”

    何辜点了点脑袋,对着老头认真鞠了一躬,然后正色说道:“多谢员外教诲。”

    老头摆了摆手,“赶紧起来吧,员外不在,老头我可不兴这一套,这天儿冷的很,如果没事,老头我就回去歇着了,你不还有事情吗,赶紧去吧。”说完,老头就回头往房子里面走去。

    何辜目送老头走远之后,才轻轻的把房门关上,这里日后若是不出意外,该是不会再来了。

    想到这里,小何辜脸上出现了一丝苦笑,抬头看了看天空,阴沉沉的,难受的很。

    说完何辜就回到了原来住的巷子里边,街坊邻居都一一拜访,然后去了一趟子铁匠铺,瞧着矮子那哭的稀里糊涂的脸,何辜也是无奈的很。

    最后来到了以前药铺里面,尘生堂,名字不错,老头依然躺在角落的摇椅上边,不过这傍晚时分却没有斜眯着眼睛睡觉,而是点了一盏油灯,在那里看书,一旁还放着一杯酒,和一叠花生米,时不时小酌一口,然后丢几粒花生到嘴里嚼的嘎嘣脆响。

    天色渐晚,昏暗的烛光里,老头看见了何辜,有些讶异,不过一会便笑了起来,乐呵呵的笑道:“何小子?怎么,上回给你娘配的药又吃完了?”

    显然老头并不知道何辜已经成了城里富贵的公子哥了。

    还没等何辜说话,老头忽然接着湖昏暗的灯光瞧着了何辜身上的缎子,有些疑惑的问道:“嗯?怎么,何小子,你发财啦?穿这上好的缎子,总该不会是偷的吧?”

    这老头嘴尖酸刻薄的很,这点附近邻里都人尽皆知。

    何辜挠着头,呵呵的笑着,“没,没有偷,我爹回来了,他是城里何家的,就是那个住在福禄街的何家,所以有钱了,就裁了一身缎子。”

    老头轻咦了一声,随后猛坐了起来,咳嗽两下,“就是城里那个做生意的何家?那你小子现在可不是老有钱了。”

    何辜点了点头,“算是吧。”

    老头瞧着何辜点头,随后又躺了下来,“那你还来老夫这里做甚?城里医术比老夫我好的郎中多了去了,总不会告诉老夫你还来抓药吧?”

    “不是的,我这次来是先前给我少的药钱,我来补上来的。”何辜解释道。

    “算你小子有点良心,你就把铜板放在柜台上边就行了,老头我待会去拿,然后自己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老头我就不送了,老喽,不想动。”老头又吃了两粒花生,嚼的嘎嘣脆。

    何辜只是苦笑,然后把那一小袋子碎银子,轻轻放在药铺的柜台上面,便悄然离去了。

    等何辜走出大堂之后,原先坐在躺椅上的老头,却已经来到了柜台前面,抬手抓起那袋子银钱,轻轻掂量了一下,便笑了起来,份量不轻,沉还有些沉,估计这些天这小子是累的很求来的吧。

    老头想到那高大的朱红院墙,也只能摇了摇脑袋,老神在在的拿起柜台上的茶壶喝了一口,不过只是浅尝一口,便眉头紧锁,此茶甚苦,回甘也没有,不知道哪个货郎送来的,等明儿再瞧瞧,这茶要不得,还是得回去喝他那半壶竹叶青好些。

    日落斜阳天色晚,太阳即将西落,此时正奋力散发最后一丝余晖,映的天空云彩绚烂无比,何辜此时就站在街道的尽头拐角处,深深的回头望了一眼这个承载了自己许久的陋巷,才别过头,朝着何家走去。

    而今天色不早,得早些回家了。

    忽然何辜瞧见了自己的袖子,不知道怎么的,在下面有一层厚厚的灰尘,好像是在老头药铺柜台上沾染的。

    于是何辜两手一拍,大袖一抖,灰尘散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