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陈霸先

第五十一章:西门

    西门外的贼兵猛了起来。

    他们在一轮轮试攻之下,将要展开新的攻击。

    贼人除了将四五万兵力集中于东门外,其余三门实际上加起来不过万余。

    然而万余之中,其他两门不过五千,而西门由于地势稍缓的关系,独占一半。

    其他两门不足畏惧,形成不了战力,一轮攻击下来,就已经乏力,无法再组织有效的进攻。

    可是西门,他们在尝试了两次攻击后,于第三次再次发动了攻击。

    城头的守兵一旦分散摊开本来就不多,三门平均下来也就百号人,大概贼人也是试探到这一点,自然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既然不过这么一点的守兵,岂有夺不下来的道理?

    心生不甘,一咬牙,还想要把佯攻打成力取。

    若能因此获得夺城首功,岂不是大功一件?

    所以,在两轮试探后,他们开始了正式的攻击。

    云梯、尖头木驴等全都投入战场。

    在急催的战鼓声中,士兵争先往着城头冲杀。

    陈谈先自然了解到这部贼人兵力之盛,故而在三门之中,也是守兵稍微多点的。

    其他两门各七八十,此门一百四五。

    但以区区一百四五的人马,且还都是临时强征的青壮,对上城下五千左右的大军,自然很是吃力。

    但他陈谈先兀自不怵。

    虽然时有贼人杀上城头,但都被他率部给击退了回去。

    在两轮的攻击下,他仍能坚持不溃,也算是难得。

    而等到第三轮时,守军已是伤亡过重,能战者不过七八十而已。

    这一次,就连悍不畏死的陈顼,眉头亦是微微紧蹙。

    陈顼看了家父一眼。

    他虽未曾开口,陈谈先亦从他无奈的眼神中看出了最后的决绝。

    此或是最后一战了。

    唯一死尔。

    陈谈先长枪在手,想要跟儿子说两句,但最后还是闭口不言。

    他奋力的举起长矛,戳穿一人心脏,将那个刚要爬上城头的士兵给刺死在云梯之上。

    士兵尸体跌落城下,但又有新的士兵跟着杀上。

    陈谈先并不怯懦,继续奋杀。

    陈顼已然麻木,在数日之间,他经历了太多。

    由一个起初硬着头皮往来于军阵,想要在父亲面前表现的小子。

    到现在,与父并肩作战,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屠戮机器。

    陈顼已经完全忘记了身处何地,只知唯有杀敌,才是唯一的出路。

    而现在,只怕长此下去,没有外援,就要为敌所杀。

    他手中刀再次卷口,捡起地上一柄断矛,猛然往前一掷。一人刚要跳过城头,又被这一矛丢落城下。

    陈顼虎步上前,刚刚抢过地上一柄长刀,劈翻一人。

    忽然看得那远处密林中,一支人马打着陈字旗,狂飙而至,直踹贼军后方。

    贼军的部署顷刻间被这支人马给打乱,以致不得不分兵应对。

    而那些还未冲到城下的士兵,立即调转头来,还想要组织抵抗。

    可哪里又知,这支人马在三五十骑秃头僧兵的带领下,千数人马一旦杀入,气势如虹,直杀得人仰马翻,根本不给贼人反应之机。

    陈顼在城头看得真真切切,心下虽然不知是哪路人马杀到,但既然有利于自己一方的,自然是友军。

    他双眼亮起,提示父亲陈谈先去看。

    陈谈先力毙一人,此刻也已经发现了场下的变化。

    只是他现在还不敢松一口气,毕竟城头上已经有数十人突破了上来。而这些人,并不知下面的情况,自然仍是一个劲的冲杀。

    陈谈先身边能战之士被截做数段,他奋身而战,也已没有时间搭话了。

    陈顼才知此处出现的变化,仓促间丢下这里,跑过来要帮陈谈先御敌。

    不想,他这一走,把个口子留下,贼人从墙垛处轻易就登城了。

    等陈顼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得咬咬牙,再次领着士兵团团杀了上去。

    然而,贼人愈杀愈多,不过片时已达百数之众。

    陈顼也没有想到,他一个大意竟然引来如此多的人马,心下后悔不已。

    只是情况既然已经发生了,他后悔也没用,只得奋力杀贼。

    只是贼人多起来时候,都能两个围他们一个,守军的压力也是剧增。

    陈谈先虽能力战,奈何战之良久,早已疲敝。

    杀也杀不尽的敌人,看不到一点的希望。

    好在这时,胡颖带着一部人马及时赶了过来。

    东门的贼军既然退却,留下部分人监视贼人及打扫战场,其余人马则随同胡颖奔赴西门。

    西门这边的吃紧,胡颖也已经得到禀报,是以他二话不说带着人马立即赶过来增援。

    好在还算及时,那些杀上来的人马虽已达到一两百人,但因为城下的动乱,后继无力,早已没有了生力军作为后援。

    陈昌跟随胡颖而来,亦是指挥甲卫等冲杀上前。

    “伯父!”

    看到陈昌一身的血衣,陈谈先微微一愣,旋即点了点头。

    他向来寡言,但还是叮嘱他一声:“且小心,不可伤着。”

    “嗯!”

    陈昌可不会去得意上次无意中打了陈谈先一回脸,他很是明白,陈谈先说那些,自然是出于对他的关心和爱护,批评他两句再正常不过。

    是以,他更加不会对他有任何的偏见,从而轻视于这位伯父。

    相反的,这些日子以来,他能看到伯父冲阵沙场的毫无惧色,以及作为一个合格父亲对陈顼的关照,更是对他的临危不乱极其的佩服,这点很值得他学习。

    当然,陈谈先当日虽然并无一语,但对陈昌彼时的表现以及他的胆勇,还很是认可的。

    他没有说出来,就是怕陈昌骄傲,怕他下次还会那样不知好歹孤身犯险,到时一旦出事就是后悔莫及了。

    便是眼下,他看到陈昌一身的血衣,既心疼又无奈。

    奈何高要城受此大难,就算是稚子亦难以抽身不顾。

    一旦贼兵为胡颖等增援所击,也立即崩溃,很快逃的逃,降的降。

    而城池下方,僧兵带着千人来回扫荡几回,终于将贼人彻底搞垮,纷纷退却,不敢再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