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陈霸先

第一百零三章:覆军杀将之险

    石州城内,陈昌为老翁邓至操办着身后事,不能抽开身。

    石州城外,陈文彻大军再次压境。

    这次,陈佛智身穿缟素,主动出击。

    他将邓妤付托给陈昌后,当晚就带着人马出了城,伏击于道旁。

    虽然给了陈文彻一个惊喜,到底他人马不过千数,在厮杀了一阵,见到贼人后继人马到来,不得不稍稍往后退。

    等到了开阔地带,贼人纵骑追上,将陈佛智等团团围住。

    彼时陈佛智因为不能得到父亲的同意娶了邓妤,心下不甘至极。

    他恨透了这种门第间的上下之别,却又无力改变。

    陈昌或许说的对,他与邓妤之间的身份有云泥之别,父亲绝对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的。

    就连能看破世俗的老翁,在最后关头同样选择将孙女托付陈昌这个‘寒门’,而不是他这个‘皇帝姻亲’之家。

    身份他改变不了,而与父亲对着干又非他能够做到。

    恰好陈文彻的到来,给了他转移愤怒,泄愤的对象。

    故知不能改变现状,唯有以死以求速生。

    一旦他生了死志,就如他车载邓妤到他家那样,完全将自个的退路给堵死。

    以至于,他头盔跌落,披发以战而全然不知。

    一将以怒,三军齐愤,无惧生死。

    就算是被团团围困,亦是丝毫不退。

    陈佛智带着僧兵疯了似的冲进杀出,也的确给了陈文彻所部以重击。

    溃成一片。

    但仍是无法摆脱陈文彻所部的撕咬。

    不咬下陈佛智身上一块肉,他们根本就不会松口。

    陈佛智人马刚刚甩脱一点,他们继而跟进一点。

    以至于准备速战速决的陈佛智,不得不再次反扑反冲,给了贼人不小的打击。

    但饶是如此,贼人毕竟有数万的人马,一部杀散,另一部又立即补上,是杀之不尽。

    披发而战的陈佛智,此心既然没有了退志,此身之生死完全抛开。

    反而,因为没有了身心上的束缚,杀将起来跟个疯子似的,纵然是身上多了一处处伤口,他亦无所觉。

    他们之间的战斗,也终于是拉近到了石州城下。

    关闭了城门的陈法念,站在城楼上看去,心下已是大骇。

    他儿子陈佛智所部人马是精锐之师,这点他是知道的。

    原本以为,他儿子在伏击陈文彻一部,给了贼人以一击后,当会马上撤退的。

    只他哪里知道,儿子陈佛智此时非但不知退却,且还只知一味的猛冲猛打,再多的人马又岂能禁得住他造的?

    更何况,他们这种拼死的杀法,虽然给了贼人以重击,但同时是在将自个命拿出去赌,长此焉能久持?

    他不得已,命人找来陈昌,将他准备出城去接应陈佛智的话给他说了。

    陈昌事前也没有听到贼兵将临城,陈佛智连夜出外伏击的消息,只是奇怪陈佛智昨天说出的那些丧气话。

    直到为义父派人传唤至此,他才心知不妙。

    ‘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

    陈佛智这是犯了兵家大忌,看来邓妤一事对其打击不小啊。

    都是血气少年,喜欢而不得,也怪不得陈佛智会做出此等冲动反应。

    陈法念也是没有了法子,儿子陷入阵中,他这个老子不能不救。

    只是他一旦出城,这个石州还是得要人来守的。

    他之前曾听儿子陈佛智跟他说起,其兄在高要围城期间,亦曾数次担任过守城之任,从未出过差错。故而,在此危急关头,陈法念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义子。

    叫他来,将此城也交由他来守。

    别人可能不放心,但对这个义子有什么不能放心的?

    他可不会以为陈昌年纪小,而对他有任何的偏见。

    与陈昌连日来的谈话,早已对他超出同龄人的见识颇为欣赏,也完全信任于他。

    是以,在交代了一番后,带着数千士卒,立即开城出战。

    石州城精锐人马只有千数左右,全被陈佛智带了去,城内剩下的也都是些弱兵。

    但就算是弱兵,陈法念也必须带着他们冲入沙场。

    只为救出儿子陈佛智。

    而也正是他带头的作用,士气也随之徒增,加上陈昌在城楼上命甲士擂鼓为他们助威,冲杀之劲甚猛。

    陈法念虽是文官出身,但既然被皇帝派遣到这种俚僚蛮溪等势力错综复杂的地方,要想立稳根基,没有一点手段和冲阵沙场的经验那是不可能的。

    是以,他之前也曾数次带过兵,剿灭征伐过周边许多叛乱俚寨,武力也自不弱。数千弱兵在他的带领下,冲入敌阵,破开了一道口子。

    阵中的陈佛智早已杀红了眼睛,也已准备了赴死之念。

    然而,当看到父亲出现的那一刻,他为之深深震撼。

    父亲为了他亲自杀入数万人中,这种恩情何以报答?

    之前一刻死的决心,在此刻顿时瓦解。

    他不能死,起码要保护父亲脱围。

    一旦信念起,他带着人马配合着父亲所部,朝外猛烈冲击厮杀。

    但他父亲凭借的是一鼓作气的势,一旦见到儿子,势顿时消散。

    加上他身后的士兵完全是弱兵,一时逞威尤可,一旦势竭,被数万人马再次重重围杀上,还想要拼命杀出,只能是徒呼奈何。

    眼看着人马入围反而挣脱不出来,父亲也已身被刀剑之伤,他心下焦急万分。

    拼命再杀,嘶吼如雷,仍是无济于事。

    此时就算是反悔,已自不及了。

    站在城楼上的陈昌,对于眼前的局势一目了然。

    身穿缟素的陈佛智,全身都是血渍,在围中出不来了。就连带兵去救的陈法念,亦被困在乱军之中,时间一长,只怕不但不能救出陈佛智,他自身也必然会有覆军杀将的危险。

    陈昌心下一动,欲要派遣人马去救。

    只还未开口,旁边立着的周铁虎,早是不耐烦了,请求出击。

    只可惜周铁虎人马都交了出去,此刻他身边除了自己的十数人而外,没有兵马可带。

    倒是,王正所部有五百的僚人兵马,因为大战来临,当晚就带兵入了城。

    此时站在陈昌身边的王正,亦向陈昌请求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