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将士，尔等有各位官员家中仆役门客，也有皇宫之内仅剩的天子北军，还有我招募而来的义士。或许各位来自五湖四海，但我们同食汉禄，当护佑天子，延我汉祚……”

    时至清晨，旭日初升，城内属于李傕郭汜的小部分残部已经被打入牢狱，这座古城又回到了大汉朝廷的掌控。

    城中精壮仆役三千，招募的兵勇两千多人再加上皇宫之中仅剩的数百宿卫，这五六千人便是长安守备的第一道防线。

    军阵之前，朱儁已经接过了多方兵甲的总指挥之权，只是大军之中良莠不齐。

    天子宿卫素质不错但久疏战阵，自己招募的人多有勇力但人心不齐，至于百官家仆门客，往往在逆境之中容易崩溃。

    “今日李傕大军必来攻城，然我等同样有五万大军正在支援途中！一天！只需要坚守一天！守住长安一天各位便是我大汉功臣！”

    “我等谨遵将令，决不后退，今国家蒙难，汉祚受迫，唯有以死报国耳！”

    大军阵前，侍中刘艾抱拳开口，他这个文官已经穿上了一身铠甲，今天国难当头而长安城中兵微将寡，他们这些身体还算硬朗又熟练骑射之术的文臣只能亲自披挂上阵了。

    “侍中刘艾，偏将王服各领五百家仆军警戒西北二门，吾料定此二门最多只是佯攻，但凡危急便以火为号，必会有人前去驰援！”

    “末将领命！”

    “皇甫郦何在？”

    “末将在！”

    朱儁再起将令，军阵前方再出现一位年轻人，此人是名将皇甫嵩从子，纵然本事没法和叔父相提并论，但耳濡目染学到几分的他已经是这群人里的精英水平了。

    “今日长安东门必然是最为危机之地，南门次之，若是东门由我亲自领兵，你可能保住南门不失？”

    “末将保证，人在城在，门破人亡！”皇甫郦一拱手，随后继续开口，“然今日臣家中仍有一人，必保南门不失？”

    “是……何人？”

    “公伟兄，让我去南门吧，小辈们还差点火候。”

    朱儁刚刚开口，皇甫郦身后便走出一人，此人身形雄壮气势凶悍，那隐藏在头盔之下的面容让站在城墙之上的朱儁看不真切，但只凭些许细节，朱儁对于他的身份便有了猜测。

    “义真兄？”朱儁在拍了拍身下的城墙，“如此南门无虞！”

    从皇甫郦身后走出来的是皇甫嵩，在董卓执政时期本欲杀他，因为众人求情逃得一命，削去军权改任议郎、御史中丞。后董卓伏诛，王允掌控之下本欲让皇甫嵩任征西将军，可他未曾上任便撞见了李傕郭汜之乱，最终只能隐姓埋名躲在了侄子家中。

    如果回来上任，或许他会面临和朱儁一样的境地，最终削去兵权做个文职。

    因为贼兵势大选择隐姓埋名确实显得不那么光彩，但现在显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名声略有受损的皇甫嵩确实比不上朱儁，但是在众多朝臣中依旧是带兵最强的那一层次的人。

    “我领一千新招军卒一千仆役门客守东门，义真兄领一千新军五百仆役守南门，如何？”

    “此战必不辱命！”皇甫嵩拱手领了将令。

    “兖州牧麾下，军司马曹文烈何在？”

    “末将在！”

    曹休这些天内都在皇宫之中保证天子安危，但长安攻防一战事关重大，天子宿卫都被拉了出来，而曹休俨然已经成了天子护卫统领。

    “目前城中所有战马都归属于你，最精锐的士兵也归属于你，现在起你便是城中唯一的骑兵统领，我只有一个要求，养精蓄锐游走四门之间，但见某一门危机全力救援，兼顾四门不使其攻破，可能做到？”

    “末将必以性命保长安，城门失陷，只有一死而已！”

    朱儁继续开口安排，各个将领皆领兵点兵而去，四门城墙之上有兵四千五百，曹休领五百骑兵作为机动部队，皇甫郦领八百军士驻守东南门之间，作为两座城门的专属增援部队。

    太阳又升高了些许，等到斥候汇报，长安以东已经可以看见军队像风暴、像潮水一般来袭，他们同样沐浴着阳光，在关中大地上掀起黄沙与杀戮。

    黑色的甲兵缓缓向着长安城的方向推进，明明昨日才被驱逐出城，今天一早李傕便做好了攻城的准备。

    两辆数丈高的楼车在军阵中向前缓缓推进，车顶平铺的木板上站着二十多名西凉军士，他们身着铁甲手持大盾，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暴戾，单单是那眼神都能让城墙上的不少人胆寒。

    人一过万无边无际，看看城下那延绵到视野尽头的大型军阵，再看看城墙之上的千余袍泽，似乎只要战鼓擂响，那些嗜血的西凉人就能把自己撕碎。

    士兵们眼中的担忧自然被主将朱儁看在眼中，自己或许可以鼓舞士气但不可能把他们变成百战老兵，对面西凉军的杀气与戾气，真不是自己手下这些新兵能拥有的。

    “无需惊慌，司空杨公正为我等筹措援军，稍后便有万余后军支援我等，此战何惧？”

    朱儁淡淡地说了一句，这一言在手下队伍中不断传播，总算是将有些浮动的军心安稳了一些。

    他也并不是胡说，长安城内确实走出一支支队伍，他们或数十人或三五百缓缓集结，这就是他们的援军。

    有了援军确实能让人安心，四方城墙之上军心稍安。前排军士看着缓缓靠近的西凉军攥紧了手中的武器，在他们身后，一堆一堆的石块滚木稍后就会变成杀人的利器。

    而在城下，慢慢聚集的人们也开始拿起分发的简陋武器，与城墙上衣甲残缺的士兵相比，他们身上还只是单薄的布衣。

    如果说各界门客仆役好歹算得上新兵的话，这些被杨彪组织前来的人便是彻头彻尾的民夫，他们或许是各家的佃户农民，或许是被动员守城的百姓，城墙上的人或许知道怎么打仗甚至杀过人见过血，而他们之前拿过唯一的利器可能只是家中用来收割麦苗的镰刀……

    哪怕城下聚集的队伍越来越多，朱儁却依旧不敢让这些人踏上城墙。

    西凉军最初的攻势最为猛烈，就算是城墙之上的新兵都有可能军心崩溃，更不用说这些毫无心理准备的民夫百姓。

    他们现在也只能做一些搬运辎重器械的工作，贸然上城可能反倒打乱朱儁、皇甫嵩的安排与阵线。

    他们暂时是辅兵，直到前线的新兵被打散，直到最终的绝唱奏响，直到大汉陷入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