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剑仙歌

第七章 凤仙郡甲氏蒙难(2)

    最外围的小暗室是为了迷惑人眼用的,最角落有个桌子,桌子放在阴暗处,桌子下方一个洞,可以爬进去,故此甲家血脉得以延续。

    后来每年甲家在秋季丰收后,都会对暗室进行驱虫烘燥,进行新旧粮食的转换,收成不好时,这储存的粮食也能救急,后人也不断扩大,直到甲绿犁的父亲一直拓展到马棚子的食槽下方。

    前两年甲绿犁的长子甲青山携妻子从西北定边军区回家探亲,在马槽安装了一个叫做反光镜的管子,说是西洋玩意,人在暗室内也能看清外面的情况,据说是有小队的蛮寿人马骚扰且尝试突破定边军区西南那部分的边防时,甲青山所在的防区与之作战时缴获的。

    甲青山砍杀四人,背负三刀血口,立了功,晋升百夫长。

    甲绿犁听到大儿子亲手砍杀了四个蛮寿兵卒时,猛抽了一口旱烟,内心欢愉,大赞:“好!武宗大展宏图,前后四十年令邓子龙、霍炎秉、卫庆三大军司西进伐蛮子,今儿我儿再历练数年,也当有此成就,光耀甲家先祖,指日可待。”

    但是甲绿犁他却没有想过,一百多年前蛮寿已被驱逐,现今何来的骚扰之队?

    往事不谈,先放一边。

    此刻甲绿犁忍着痛楚瘫坐在地上,手里握着的铁棍是他唯一的力量来源,幽微的烛光也显得很无力,没有温度的光映着秀发已乱西氏以及他们的儿女,半截蜡烛燃起的青烟散发着死亡味,冲入鼻肺之中,有些呛,此刻众人忽觉这是依旧活着的触觉。

    “对,要活下去。”此刻年幼的甲青武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他透过反光镜观看外面,那些个类似蝗虫的奇怪玩意儿正在游荡,似乎能听到玩伴胖虎的呐喊哭叫,显然胖虎家的遭遇也并不是很好。

    甲青武心里默念,扔掉半截老枣木棍,换了放在暗室里的砍柴刀。铁制的砍柴刀高出甲青武的腰一两寸,但他没得选择,在能够有力气挥舞这把利器的时候,就该用来保命。

    甲青武背靠泥墙,喘着粗气,逐渐平复。

    甲青武突然想起五岁那年,村长集中了村里的两岁和五岁的幼儿,由母亲陪同一起去了凤仙郡崂山城,当时妹妹甲青莲是被母亲西氏抱着去的。

    这是他第二次去崂山城,第一次去也是两岁时,在母亲西氏的怀里抱着去的,但他没印象了。五岁那一次在府衙的密室,与他在同一个密室的有三十几个五岁的小孩,他们被官吏告知手持蓝色的石头,一个时辰内不要移动。后来官员大人过来检查,发现没有任何异常和变化,脸上似乎有一些失落,便又让他们离开了。

    后来,等甲青武稍大点才知道那是检测他们是否有修行的潜质,是否能成为灵炁师或者是什么铿锵锐士,以至于有一段时间甲青武很失落,毕竟这个世界如此广阔,那么神秘,自己却是渺小的凡人,一点异常的超乎众人的能力都没有。

    搁谁都有些小失落吧,何况是充满无限想象的孩童时代。

    对,很普通却又不甘心的觉得自己有那种神秘才能,终归是没有机会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传奇故事了。

    现在,尤其是这个时候的甲青武,即便不能拥有传奇的实力,哪怕他的力气再大一点,一棒子、一刀一个能敲死外面的那群杂碎就够,那个该多好哦!

    甲青武耳听目染,知晓凤仙郡曾经出了个美艳动人的小凤仙,小凤仙很厉害,打的作恶多端的邪祟碎渣渣;知道净绗派就在离家八十里左右的地方,以阿尔金山脉、祁衡山脉为界的山的那边也有个灵炁师宗门,是个什么道,但他年幼的脑子里始终整不明白灵炁师到底是个啥,仙人与灵炁师有何区别,这抬眼就能看见的天柱山为何逐渐黯淡,有时候却显得那么遥远?

    甲青武也不再能够听到其他人的粗喘之声,大家逐渐恢复了体力,髫年的甲青莲窝在西氏的血色怀里,她倒是没哭,两个马尾辫一条一条的,看不出蒙受大难的糟糕感,她大眼睛一眨一眨,拿着布条给母亲西氏止血;三哥甲青土,不喜言语,十四岁的老实巴交的舞勺少年,吃苦能干,父母说过以后也就只有他能够继承甲家二十亩田地的庄稼汉种植衣钵,他背靠泥墙坐在自己的对面,张着眼睛,眼神里有恐惧,仰着脑袋,似乎在观察暗室上方的动静,亦或是害怕那群类似蝗虫的玩意儿从天而降吧;更适合念书的二哥甲青水手持砍柴刀,似乎在回味刚才是如何砍中那飞虫的,亦或是思考如何更加快速的灭掉这群不速之客,神情颇为严肃;父亲甲绿犁受伤严重,浑身是血,没有呻吟。

    甲绿犁埋着头,不知道是失血过多造成的疲劳累,还是没有信心难以对抗这群怪虫无力的挫败感,亦或是懊恼为什么舍不得这份家业,前两天早些走开不就没事了吧,目光短视而又神之迷信的自身力量,此刻不得不陷入了深层的迷茫之中。

    甲青武觉得这是不好的气息,忽而父亲甲绿犁抬起了头,血红的眼神坚定,看了眼甲青武,努力的笑了笑,随后站了起来,这是个血人了,浑身散发着不妙以及危险的警示感。

    甲绿犁已知力量有限,但作为顶梁柱,必须坚韧,必须不屈,必须要扛起保护的责任,甲绿犁小心翼翼的走到反光镜的观察口,必须坚挺起来,为了自己,为了这个家。

    甲青武觉得父亲的笑,带着脸上的血迹,别扭的很难看,透着镜口的那一抹微光似乎看到了父亲眼角有一点泪?

    甲青武又想起前天父亲就开始安置老阿皮,修套马车,看见逃难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凄惨,心里也不由得慌了,他是没底气的,但自信的对妻子西氏道:“总之肯定不是妖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