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药的刺鼻是种很主观的味道，随着适应的时间逐渐模糊。

    永安微微掀开盖着李知文双腿的被子，那肿胀发紫的膝盖让他不自觉的皱眉。

    “：咳咳！看眼得了！”李知文有气无力的咳嗦着，让他把被子盖回去。

    “：你不是腿伤淤血吗？怎么还咳嗦怕冷呢？”永安掖好被子问道。

    “：本来只是腿伤，但是晚上被扔出相府时只裹了层厚被子，在你的人来之前，受了雨水浸透，反而冷的彻骨，我几乎以为自己要死。”李知文语气平淡，似乎没有丝毫在自己门口差点冻死的悲戚。

    永安皱眉“：你们家的仆人这么没眼力见？”

    左相只是为了和永安撇清关系，可不是真想宰了自己儿子。

    李知文笑了笑“：是太有眼力见了，他们在扔我出来的时候，外面路边停了一整排的马车，都是来看左相府和我决裂到什么程度的。”

    “：那也太过狠心了。”永安不解，培养了半辈子的优秀儿子，哪怕作为弃子也不该如此决绝，万一求北来他们去晚了，怎么办？

    “：你不懂，我父亲他们本就是如此的。”李知文笑道“：他们可以平等看待一切，亲情友情权利等等，除了儒家的身份。”

    “：而且要说狠心，你才是狠心啊。”李知文话风一转。

    永安侧头“：哦？我没觉得啊！我可是刚救了你。”

    “：你在我耳边说帮你安排一个人进宫时，可没告诉我那个人是镇北军，安排进宫是帮你闯观星台的。”

    永安笑了笑，“你不会要对我兴师问罪吧？”

    “：不可以吗？”李知文语气依旧平稳“：我自问与你相识后没做过对不住你的事情，几次你的要求我都毫不犹豫的帮你，就算你不认我是你的老师，也该认下一个朋友吧！”

    永安不语，拿起碳炉上的热水，冲了杯热茶，递给李知文。

    李知文靠在床头，直勾勾的看着永安却不伸手接。

    永安有些无奈的笑笑道“：你们这些朝堂上的人是不是都健忘？当初你拉我下场的时候问过我吗？”

    李知文沉默半响伸手接过茶杯道“：合理。”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永安问道。

    李知文捧着热茶，没什么情绪的说道“：三品光禄寺卿的职位还在，等腿好点了，便去上朝呗，看如今的情况说不定圣上还能给我升一升官职，国师也指不定给我升个道教护法之类的。”

    永安侧头道“：然后呢？再怎么升，天国大祭结束后，被清算都是难免的。”

    “：反正到时候清算我的是你弟弟、你母亲、我父亲之类的，再狠心也就是流放漠北或者岭南。”李知文吸溜一口热茶，烫的直咧嘴。

    “：倒也是，我八成也是这个下场。”永安点头。

    “：嗯，倒时候结个伴，全当游山玩水了。”

    “：你这么看得开？名声呢？”永安好奇地看着大度的李知文“：来的路上和我一起长大的女孩都因为我名声而哭的不行！你一个读书人难道不难过？千古骂名哎！”

    李知文看着手里的茶杯，“我在被扔出府前，我父亲和我谈过话，算是劝慰了我。”

    “：不愧是左相啊！”永安佩服的说，想来是左相说了什么警示名言安抚了李知文。

    “：屁！”李知文却摇头“：不过是些套话罢了！在你来之前我已经哭了两个晚上，今天才算是情绪稳定的第一天。”

    李知文将热茶一饮而尽，嗓子沙哑的说“：我少年时一直梦想，不！不是梦想！我认为自己未来一定会是千古名臣，载入史册的那种！但既然做不了，那我便做个千古佞臣！反正做不做都是这个名声了！”

    永安心中吐槽，你确定自己现在情绪稳定。。。？

    “：我要在自己还是三品大员的时间里，坚定的支持天国大祭，最好搞的越大越好！别人越骂我，史书上我的评价就越多！！”

    李知文瞪着双眼看向永安“：你也要努力！你的名声越坏！我也能沾光！”

    。。

    疯了，这孩子黑化了！

    永安咽了口唾沫，笑道“：嗯，我努力。”

    “：别净搞些什么采花皇子之类的，小儿科，这样在史书上记载我也就是帮你绑架民女的水平！你搞点什么辱骂大臣欺君枉法之类的，我也就能是进谗言的角色！反正你现在是无敌的！百官拿你没有任何办法！未来你弟弟当皇帝也不用担心秋后算账！！！”

    李知文越说越激动，大抵是读书人最后的疯狂了。

    当永安从偏房出来时，感觉自己都快被说动了。

    可见读书人想做坏人时，真的很擅长诱导人从恶！

    外面雨丝已经微弱到不可及了，但是凉意反而重了几分，永安打了个冷颤，却见红儿拿着斗篷站在门口等着，看到他便直接替他披上了。

    红儿声音很低的说“：绿儿姐说天亮了，给你找了件厚斗篷，让我给你送来。”

    “：她呢？不生气了？”永安问道。

    “：生气，所以才让我送来！”红儿摇了摇头“：但不和我生气了。”

    “：啊？那为什么还生我气？”永安顿感差别对待。

    红儿却转身颠颠走了，嘴里还说着“：她让我少跟你说话！”

    孤立我？

    女孩真是可怕的生物，生起气来为了报复你可以花十倍的力气和精力，不让难受到你誓不罢休。

    但这狐皮的斗篷却是让人暖的提不起劲来。

    “：求北来！”永安对站在几米外的镇北军众人招手。

    “：小公子有何吩咐？”

    “：以后这院子就交给你们保护，我会遣走麒麟军的人，起码不让他们进院子，你们排排班，按理说我这应该不会被刺杀，杀一个臭名昭著的皇子没意义，但还是要以防万一。”永安说的是正事。

    他已经做完了他能做的一切，接下来他死不死对局势都没啥影响，顶多激怒金玉宫和皇上。

    但他二哥。。。出了名的睚眦必报，被摆了一道，要说顺手做了他未必没有可能。

    “：好的，小公子！”求北来点头。

    “：保护好院子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永安强调了一嘴。

    求北来单手扶刀，用另一只手轻轻叩了一下胸膛道“：在京城的镇北军没死绝前，这个院子里不会出现您不允许出现的人。”

    他身后的镇北军人也纷纷轻叩胸前，这并不会发出什么声音，却让永安觉得周围的雨丝静止了一刻，犹如被那股军威恶气镇住！

    他们给永安的感觉和第一次在宫里小院见到麒麟军蒋四安他们并不相同。

    不够精良，不够霸道，但是足够凶狠。

    永安更喜欢求北来这帮镇北军的糙人。

    因为是他的人，而不是别人派来保护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