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启走出办公室，按照身份证上的地址，回到陌生的家。

    厨房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米香味。

    走进门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熬粥的女人。她瘦削的身躯在灶台前，不断搅动着锅底，好像是在熬粥。

    女人表情疲惫，皱纹深深地刻在额头上。

    “这应该就是我老婆吧……”

    沈启嘀咕一声，脱下了外套：“今天做什么菜？哎，饿死了。”

    常年陷入幻觉，对于各类身份适应的很快。

    他躺在沙发上，心情渐渐放松。

    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包好烟，就忍不住伸手点上一根，深吸一口，惬意地哼着小曲儿。

    这还是沈启第一次在幻觉里过得这么舒服。

    妻子走出厨房，缓缓穿上外套，就准备出门。

    沈启见她要走，有些纳闷地问道：“你干什么去？”

    “我到外面等你抽完了再进来。”

    妻子面无表情，言谈冷漠。

    两人的状态不像是夫妻，倒像是多年未见的仇人。

    “哎，你等等，”沈启将烟掐灭，笑道：“你不喜欢烟味，那我就不抽了。”

    妻子面对沈启这话，显得有些感到意外。

    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只有一种默默承受的憔悴。

    尤其是她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让沈启感到一丝疑惑。

    为什么幻觉里，妻子像是很惧怕自己？

    “你有去看你弟弟吗？”

    “我弟弟？”

    “沈启。”

    “沈，沈启是我弟弟？”

    沈启懵了。

    这一次，他自己成了自己的弟弟？

    “等等。”

    沈启忽然笑了，他站起身来问道：“你是不是还想说，我的弟弟沈启，他有精神分裂，而且就住在巨山精神病医院？”

    妻子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她关切地走上前来，将手轻轻放在沈启的额头上，嘴里嘟囔着：“你也没发烧啊，怎么今天变得这么奇怪。”

    她的双手粗糙而有力，指尖上布满了老茧，不像是一个女人的手。

    “回答我的问题！”沈启激动地握住妻子的手，大声质问道：“你告诉我！我是谁？沈启为什么是我的弟弟，我难道不是沈启吗？”

    “老公，你怎么了？你别这么激动，你弄疼我了……你，你放手啊！”妻子的声音颤抖着。

    “你就是我的幻觉！我问你什么就要答什么！快！告诉我，我是谁！我是谁！！”

    沈启情绪紧张，迫切地想要在“幻觉”里得到答案，以至于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任何事情。

    “你是沈道学。”

    “沈……道……学？”

    沈启不停地喃喃自语，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也毫不在意。

    他经历了十四次幻觉，每一次的幻觉里，他都是“沈启”，而这一次，却忽然变成了什么劳什子的沈道学。

    虽然还不清楚，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变化，但沈启就是觉得不对劲儿！

    他这件事必须问个清楚。

    沈启慌忙抓起一件外套，冲出家门，随手召来一辆出租车。

    “师傅！巨山精神病医院！”

    在车上，他的思绪混乱，焦虑地咬着手指。

    到底那一次经历是幻觉，那一次是现实？

    亦或是全部都是幻觉，沈启是假的，沈道学也是假的，从生到死全都是假的！

    不！不对！

    “我没病……我能分得清什么是幻觉……我能……我一定能分得清……”

    手指在嘴里不停地搅动着，牙齿紧紧地咬住指甲，知道是十根手指，全都被咬得血肉模糊，他也没有停下来。

    沈启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

    “小伙子，到地方了。”

    扔下一张百元大钞，他就冲进医院，来到走廊里，一间一间病房的寻找。

    可是这里的布局与记忆里完全不同，这里更没有什么八号，九号，每个病人的胸牌都是以字母为识别编号。

    “哎，沈启哥哥！”

    沈启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旁，惊喜地喊道：“赵医生！快！快告诉我，这只是你们的一项测试！我没病！我真的没病！”

    赵医生很亲切地向他打招呼，但经过一番交谈过后，发现沈启的情绪很不稳定。

    要知道，精神疾病很有可能会有遗传性。

    沈启的父亲便有严重的精神分裂，沈启随之也被确诊，现在“沈道学”的情绪激动，说不定也可能是潜在的病人。

    所以，赵医生只是点点头表示回应，没有指明沈道学身上不对劲儿的地方。

    “赵医生，我弟弟呢？我弟弟到底在哪儿？能让我见见他吗？”

    “沈先生，您呀先别着急，跟我来就好了。”

    说着，赵医生带着他来到了一间病房前。

    护士推开门，沈道学便看到了一个穿着特制束缚衣的人，他的身体蜷缩在床上，流着口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整个人看起来浮肿不堪，显然是遭受过什么非人的折磨。

    这个人正是沈道学的弟弟。

    “为什么？为什么会长得和我一摸一样？”

    “因为你们两个人是孪生兄弟啊。”

    “他是沈启，那我又是谁？”

    “您……您是沈道学。”

    沈道学猛地揪住赵医生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这只是我的幻觉！幻觉！我不是沈道学！我是沈启！我才是沈启！”

    “你！你疯了！”

    赵医生吓坏了。

    护士拉响警报，保安队迅速赶到现场，手持软棍和防爆盾，将沈道学强行按在地上，以防止他在出现伤人的行为。

    赵医生松了一口气，他抚平白大褂上面的褶皱，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沈道学，吩咐了一声：“将沈先生先请到病房，不要让他跟任何人解除，我去联系他的家属。”

    回到办公室。

    他拿起座机电话，拨打了一个号码。

    “喂，您是尤笙女士吗？”

    “赵医生，您怎么忽然给我打电话了？”

    “沈先生刚才到医院了，在这儿大闹了一通，就吵着要见他的弟弟，见到了之后，又说自己是沈启，他这个状况出现多久了？”

    “不，不可能吧？”

    尤笙正在炒菜的手僵在半空，一脸的不敢置信。

    “您来一趟吧，他可能……也有遗传沈老爷子的精神分裂症。”

    “好，我我我马上就到。”

    说完，尤笙把电话挂断了。

    出现这么大的事情，她一点也不甘耽误，很快就赶到了医院。

    尤笙先是向那几名被打伤的护工道歉，又付了一笔医药费，就被赵医生带着来到了一间病房。

    她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窗，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沈道学穿着一件白色的病号服，静静地坐在病床上，眼神空洞无神，仿佛失去了灵魂。仅仅不到一个小时，就变成了一个头发凌乱，面容憔悴的精神病人。

    她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无法想象，那个曾经温柔、善良、体贴的丈夫，如今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他们曾经的美好时光，心中充满了痛苦内疚。

    如果能早一些发现，早一些治疗，也不会演变为今天这个局面。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帮助丈夫恢复健康，让他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中。

    尤笙擦干眼泪，走进了病房，坐在丈夫的身边。

    沈道学抬起头，看到了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迷茫。她轻轻地握住丈夫的手，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赵医生，我丈夫这是精神分裂吗？”

    “是的，很严重的精神分裂了，他现在已经完全无法分清楚幻觉和现实了，而且还有不可逆的记忆缺失。”

    赵医生叹了一声气，心里却很是高兴。

    沈道学作为无间屠宰场的厂长，如果能入住巨山医院，就能“敲诈”一笔不菲的住院费。

    尤笙办理了入院手续，最后再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丈夫，便转身离开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