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几人就学聪明了。

    凌霄子拽了一张帘布，将自己从头到脚，蒙了个结结实实。

    张若水就更好解决了，不知从哪里搞了一张面具，将整张脸盖住，脓包也甩到脖子后面，用布给包了起来。

    唯独沈启，不知该如何处理自己这张“脸”，要说是有脸还好，就怕没脸，他还不止是没有脸，而是连脑袋都没有！

    “嘿！师兄，你看看这个怎么样！”凌霄子从后院跑到正堂，手里拎着一个稻草人，他顺手就把草人脑袋揪了下来。

    直接按在沈启的脖子上，又用厚布缠上一圈，最后盖上斗笠，仔细端详了好一阵，装模作样地称赞：“是极！是极！就算是个草人脑袋，这放在师兄身上也是非同寻常，好看！好看！”

    沈启抬脖子看着凌霄子，“这能行吗？”

    “我觉得不错，起码不那么吓人了。”

    张若水将他身上的道袍向上提了提，遮住口鼻，只露出脖子上的一对眼睛，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长了两颗黑痣。

    “是极！是极！等过几天，再找一颗真人脑袋，届时就不会吓到人了，师兄暂且委屈一下吧！”

    凌霄子扔掉手中的草人，走到伙计面前，将他抬到座子上，摸着还有脉搏，应当是没死……

    “啪！”

    突然间，一声巨响，伙计整个人连同义子，都被这一个巴掌掀飞出去，装载门框上，眼眶都摔青了。

    “哎呦！”

    伙计猛地睁开眼睛，只感感觉头脑一片混乱。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凌霄子便已经走到面前，将其轻轻扶了起来，柔声细语的问道：“伙计，你看看这是发生了什么？”

    顺着所知的方向看去，只见地上横七竖八，躺倒一大片。

    “这不是徐爷吗？还有……”

    “你先给他们叫醒。”凌霄子吩咐一声。

    虽说这是幻觉，但看着凌霄子这样戏耍，这些无辜可怜的伙计，还是不禁皱起眉头，但却没有出声制止。

    等几人醒来后，许是惊吓过度，却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凌霄子揽过肩膀，开始胡说八道：“徐爷，您忘了啊？昨天你中邪了，是我们几个给你送到客栈，你还找我们帮忙，又要请我们喝酒，你喝了几杯就倒了。”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凌霄子这话让徐捕快陷入回忆，几张恐怖到极致的脸，不断在脑海里闪现。

    “是极！是极！我们几个都是观里的道士，这也你也忘了？抓小孩儿，我们，来帮你的忙，想起来了吗？”凌霄子撒谎不眨眼，三言两语就把徐捕快绕蒙了。

    一大清早，谁都没有吃饭，这徐捕快又昏迷了整整一天，当即也没理那么多，就叫了碗面。

    不多时，伙计就端来几碗面，摆在几人的面前，汤上飘着一层荤油。

    徐捕快挑起一筷子面，刚要入口，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当即问道：“几位道长，你们干嘛都蒙着脸啊？”

    “长得太丑了，不好意思见人。”

    沈启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哦，原来如此。”徐捕快总觉得错漏了哪些细节，可一旦仔细回想，就觉得头疼欲裂，索性也不再去胡思乱想，大口吃起面条。

    “这些走失孩子的父母就没去找过吗？”

    张若水开口问道。

    徐捕快先是一愣，紧接着放下筷子，表情凝重地说道，“找过。那些丢了孩子的母亲，怎么会保不心急，先报官再去找，一连好几天都没什么反应。”

    沈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身形明显一顿。

    徐捕快见状，带着几分期盼问道：“怎么了？有什么疑点嘛？”

    沈启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没有。”

    他的确发现了一些疑点，但跟线索没什么关系。他曾经就怀疑过，现实会与幻觉略微重合，许多细节都大致相同。

    例如在巨山医院就诊期间，每次来送东西的都是自己的母亲，而父亲这个角色似乎并不存在自己的世界里。

    如果说，只是不关心，所以没有来探望，这还可以解释。

    可是沈启不断搜寻着记忆，就连一个简短的片段都不肯放过，但却发现，不止是自己的世界里，缺少“父亲”的这个角色。

    甚至作为儿子，他连自己的父亲的年龄，姓名，相貌，相关事件，都想不起来。

    而这个修仙世界，同样不存在父亲的这个角色。

    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沈启看向徐捕快，试探性地问道：“徐爷，令尊近来可好？”

    徐捕快缓缓开口：“家里只有一位老母……”

    沈启又转头向凌霄子问道：“别看我啊！我就一个娘，哪儿来的爹啊？”

    一连问了十几个人，得到的答案都非常统一。

    有母无父！

    几乎与自己的经历完全吻合！

    听到这话，沈启猛地站了起来，抓住一个伙计，声音激动大声质问：“你！你有没有爹！”

    “啊？我……”

    “还有你！你有没有爹！”

    “没，没有，家里只有一位……”

    “滚！！”

    沈启表情狰狞，拎起铜钱剑，抓住路人便问：“你有没有爹！”

    一连问个四五十人，得到的答案却都是“没有”。

    他彻底崩溃了。

    沈启喃喃自语，声音颤抖不已。

    “修仙是真？弑母是真？紫极是真？这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啊！”

    “感觉都如此清晰，幻觉？不是……不是幻觉，都是真的！那就都是真的！”

    “我到底是谁？沈启？沈道学？哈哈哈哈！！紫极？放屁！我才不是弑母的人渣！”

    他如同一具即将崩溃的木偶。他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无意义的嘶嘶声从他喉咙中传出。

    这时，凌霄子跑了出来，看着跪在地上的沈启，大喊一声：“坏了，师兄又犯病了！”

    “道，道爷，他不会伤人吧？”徐捕快不敢阻拦修仙者，但作为捕快，如若不管，恐怕要丢了饭碗。

    正在他左右为难时，只见沈启摇晃着身体，恍然间又站了起来。

    “这才是假的，只有我才是真的！你们……你们都是我的幻觉，只存在于我的意识里！！”

    “你们都是我精神分裂出来的人格！杀了你们，我就可以解脱啦！！我才是主人格，哈哈哈哈哈哈！！！”

    他表情癫狂，眼神却越发坚定，举着一柄铜钱剑，转身就朝着凌霄子等人冲了过来。

    “快跑！快跑啊！”凌霄子转身就跑。

    然而，还没等沈启跑上两步，就被门槛绊住，一头栽倒在地，脖子重重地撞击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