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断案
当年城外堆积的难民早就已经没有了,现在的锦绣城从外望去便只有高耸的城墙和城门处排着长队的人群。
入了城,两人就分开了,师妹去了善堂,但是陈念不喜欢那里。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伺候那些无家可归的老人孩子总归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陈念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无聊地走在路上。
他看到衙门前围聚了一大堆人,里三层外三层的,不知道在看什么热闹。
这时候,身高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陈念现在身高应该有八尺(184)了,他站在外围,就能看到里面的场景。
县衙正中间是白布的盖着一具尸体,左侧是一个年轻公子哥,再左边是一群仆从模样的人围着几个衣着华丽的富人。右侧则是一个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的中年人,他微微弯着腰,怒视着公子哥。
上方坐着县令,她看上去三十不到的年纪,好像还未嫁人,坐在高堂上,看着场下的争执。
没错,锦绣城的县令是个女的。
大玄允许女子考试做官,不过相对男人来说,女性官员数量还是比较少的。
陈念总觉得师妹那么热衷读书考试,这个县令要负一定的责任。
问了下,才知道苦主也就是那个看上去挺老实的平头百姓,是城东卖烧饼的,今天出摊的时候妻子还在家好好的,回家的时候妻子就衣衫不整地被勒死在了床上,身子上还有被奸淫的痕迹。
他控诉对面的那个公子哥奸杀了自己的妻子。
被告是城东孔员外家的二公子,据说平时是嚣张跋扈,跟很多女子有不可告人的关系。这不,最近盯上了人家的老婆,于是就有了这事情。
穷人告富人,还涉及奸淫和命案,也难怪这么人多聚着围观了。
“我说了,我今天压根就没没去过你家。”孔公子愤愤道,“我睡到正午才起床,压根就没去过他家。”
“你说没有就没有了?”烧饼男颤抖地指着他,那张脸就像他卖的烧饼一样。
“张三李四都能给我作证。”他回头看向自己的家仆,仆人们赶紧出来作证。
“是啊,我们一直跟着少爷,我们压根就没去过王飞他家。”
“你们都串通好了,说的这话谁会信?傻子亲眼看到你们进了我家。”
“哦?”县令挑了挑眉,“宣傻子。”
傻子经常往善堂跑,所以陈念对他也并不陌生。没人知道他原名叫啥,人们都叫他傻子,久而久之傻子也便成了他的名字。不知道是后天的刺激还是一生下来就这样的,总之傻子的智力存在问题,不然怎么叫傻子呢?
“傻子。”王飞满怀希望地看着他,“今天谁进过我家。”
“孔……”傻子流着口水说道。
“看到了吗?你们被傻子看见过了。”
“你放屁。”孔公子激动地喊道,“一个傻子说的话怎么能算数?”
“傻子再傻,他也有两只眼睛一张嘴。他也是人,他也能看到你们的进了我家。”王飞喊道。
他转头向着县令跪下磕头,痛哭道:“这厮仗着他家世为所欲为,几次纠缠我家娘子,娘子不允他,谁知道今天就发生了这样的惨祸,请大人为小民做主。”
“你有证据?”孔公子问道。
“傻子的话不就是证据吗?”王飞指着公子痛骂。
“你一直纠缠着我娘子不放,今天忍不住……”王飞说着说着掩面痛哭了起来。
“除了这傻子,还有人看到了吗?”孔公子转头对着县令道,“大人,傻子说的话算不得准的。还是那句话,我压根就没去过他家。”
怎么办呢?
陈念把自己带入县令想了想。
这员外家的公子可不好上刑啊,那么只要他咬死自己没去过,岂非无法让他认罪?那么这案子该怎么结。
哦,公子不能用刑,但是仆从不是可以吗?
只要把仆从抓住审一审,那么案件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陈念微微一笑,就等着看县令怎么表现了。
也不知道这读书人的脑筋能不能转过弯来。
县令在台上看着两方人激动地互相斥责,说来说去就是那番说辞。
一边就是觉得对方是凶手,一边死不认罪。
她仔细地回顾了下这个案件,皱着的眉头突然松开,展露出了笑颜。
原来如此。
她猛地一拍惊堂木,众人都安静下来看着她。
“这案子有几个疑点。”
“首先,我先问傻子一个问题。”
“傻子。”她走下来,站在傻子面前,温柔地说道,“谁是孔。”
傻子呆傻地看着她,只是重复道:“孔……”
“谁是孔……”她模仿傻子的发言,“用手指一指他。”
“孔……”傻子口水流了下来,继续道。
“都看到了吧,傻子指的根本就不是孔公子,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谁是孔公子,甚至不知道自己说的孔是什么意思。”
“是有人教唆他这样说的。”
“对不对,王飞。”
“我没有啊。”王飞赶紧跪下,“我没有教他啊,是他自己这样说的。”
“无论如何,傻子的话也不作数了,那么也就没有证据能指向孔公子了。”县令坐回了高堂之上,喝了口水。
陈念想了想确实如此,以傻子那脑子,他就算真的看到了孔公子,也不一定能认出他叫啥什么啊。一直在说这孔孔孔,却连手指都没有动,为什么呢?因为不认识啊。
“不是他奸杀的,还能有谁?”王飞大吼道,情绪极为激动。
“啪!”县令又是猛地一拍惊堂木。
“还能有谁?还能有你!”
“你什么意思?你说我杀了我家夫人?有你这样诬陷人的,我……”王飞语气愈发激动。
“肃静。”
衙役们赶紧上前,控制住了愈发激动的王飞。
衙门外围观着的群众也是议论纷纷。
“首先,谁跟你说是奸杀的。”
“宣仵作。”
县官带着微笑问道:“我问你,尸体有被奸痕迹对不对。”
“对。”
“尸体是被勒死的对不对。”
“对,有人从后用绳子勒住她的脖子,活活地把她勒死了。”
“那么,她身上有受其他伤的痕迹吗?”
仵作摇摇头:“没有。”
县令的笑容愈发浓郁了。
“你们不信可以自己看,尸体上不存在其他淤青或者受过伤的痕迹。”
“这证明什么?”看着台下的人还是一头雾水,她解释道,“这证明了尸体不是在反抗的情况下被奸淫的。”
“也就是说,先奸后杀是不对的。”
“而且,若是入室强奸,为何周围没有人听到相应的声音,难道孔公子一进去就塞住了她的嘴巴让她出不了声不成?那么反抗的痕迹呢?”
“那么,我们再来推断一下王氏是怎么死的。”
“王氏要么是先跟人交合之后,遭那人勒死,要么就是……”
“先被勒死,然后再伪造出了交合痕迹。”
“孔公子若是能让王氏心甘情愿地与自己……那他也不需要再杀人了,而先杀人再伪造痕迹,对于孔公子来说,更没有必要,难道他与你家夫人有啥深仇大恨不成?”
县令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看着面色越来越难看的王飞和一脸欣喜得意的孔公子,她继续道:
“那么谁杀了王氏?”
她语气骤然严厉:“王飞,你可认罪?”
王飞跪在地上,抬起头,耳畔是众人的议论声,传到自己耳里,竟听不懂说的是什么。
“我没做过的事情,怎么认罪?”
“你杀了王氏,然后伪造奸杀痕迹,嫁祸孔公子。”
县令好像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为什么呢?是因为你发现了王氏和孔公子有染吗?”
“你连我妻子死了的名声都不放过?还要污蔑我杀人,你……你……你……”王飞指着县官,说不出话来。
“装模作样。”县令转头看向孔公子,“你是否跟王氏有染。”
孔公子偷偷地转头看了看自己的爹,见到爹冲自己摇了摇头。
“没有。”
孔公子转头的动作过于耀眼,县令看得一清二楚,也就心里有数了。
不过,不认的话就是很麻烦啊。
两边都不认,案子又陷入了僵局。
“听到了吧,你这狗官乱断案,污蔑人。”王飞听到孔公子的回答,有了点底气。
“就因为他们有钱,我们穷,就跟着他们欺负我们。”
“不认没事,我会让你认的。”县令拍下惊堂木,“两人都拉下去关牢里。”
“我不是洗清嫌疑了吗?”孔公子万分不解,赶忙道。
“都关进去。”县令搁下这句话,起身离开。
“狗官,想要屈打成招了!”王飞在被压下去前大声喊道。
衙役们把两人带走,眼见没有热闹可看,众人散去。
被这一分析,陈念也是搞不清了,究竟是孔公子杀的还是王飞杀的?
抑或是,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