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傍晚时分,伯格推开贝克街63号的门。
终于到家了!
伯格感慨着,却被一地的狼藉瞬间毁掉心情。
家具散落一地,好多都有所破损。估计是之前舍曼带着手下干的。
“我帮你收拾吧。”希拉说道,然后俯身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
“啊~”
后边的安诺打着哈欠,“我可不会帮你。”
“我知道。”伯格答道,心里却想着,你不忽然一刀杀了我就算帮我了。
希拉和安诺作为两边的联络人,要和伯格一起办案,所以都跟着来到贝克街。
本来他不想带着希拉,毕竟很危险,而且伯格打算逃跑,担心会连累希拉。
但是西蒙驳回了他的请求,态度强硬,理由是希拉一定能够在办案中协助到伯格。
至于安诺,得想办法甩开她。
只要被安诺盯着,根本没有机会出逃。安诺似乎还能看穿伯格的想法,所以伯格也不敢在她面前仔细地思考逃跑计划。
而且考虑到转移资金需要的时间,要做的事情很多。
伯格叹了口气,开始专心打扫。
大概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希拉和伯格坐在客厅内休息,安诺就安静地站在一旁盯着伯格。
“你该不会要一刻不离的跟着我吧?”伯格向安诺问道。
自刚刚开始,安诺就和个跟屁虫似的,紧紧地跟在伯格身后。不论伯格去哪个房间,安诺都要跟着。就算是上厕所,安诺也会等在卫生间门外,还不停地敲门问伯格在不在。
被这么盯着,能逃走?伯格不禁有些犯难。
伯格思考着,必须先弄清楚安诺为什么能洞察出他的想法,不然一切都无从谈起。
伯格盯着安诺,后者则是一脸疑惑地盯着他。
他回想着安诺之前的行为。不对,安诺并不是每次都能洞穿想法,不然她早就发现莫斯利的思想有多扭曲,根本不会产生那么狂热的崇拜。
而且说起来,安诺并不是每次都能发现伯格的想法,就像现在这样,她也没有明显地反应。
所以安诺的“读心术”有这某种严格的限制,某种时间或者条件的限制。
如果实在不行,就······伯格没敢继续往下想,他担心会被安诺看穿心思。
伯格看了眼钟,该吃晚饭了。但今天他有些累,不如带她们去外边吃。
“你们想吃什么?”伯格问道。
“我都行。”
“我随便。”
伯格想了想,“那我们去吃‘豪斯炙烤牛扒’吧,就在隔壁街。”
这时房间的大门被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屋内。
“莱恩!”伯格不禁喊道,快步迎了过去。
可怜的莱恩脸上布满淤青,右眼球还有些红肿,内眼角带着血斑。
“先生。”莱恩的声音有气无力,“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这些畜生,怎么把你打成这样!”伯格的声音充满愤怒,他转回头狠狠地瞪向安诺。
安诺只是撇撇嘴,一副懒得搭话的嘴脸。
伯格觉得更气了,该死,这些混蛋!
他正准备上去给安诺一巴掌,却被莱恩伸手拦住。莱恩摇摇头,“我没事,先生,而且我的伤和这位小姐无关。”
伯格咬着牙,努力压抑着心里的怒火,他扶住莱恩朝卧室走去,“没事,你先好好地休息,我会带晚饭回来。”
莱恩笑道:“哈哈,真怀念刚来这里的时候,都是您教我做饭,可我老学不会,导致您做饭一做就是一年。”
伯格想起莱恩刚到这儿的时候,确实什么都不会。伯格就从泡咖啡开始,一件件手把手地教莱恩。
“没有的事,你学得很不错,现在的手艺也比我要好多了。”
“话说回来,先生,您是在哪里学的做饭?虽说挺好吃的,不过和别人的做法好像不太一样。”莱恩走路的动作有些一瘸一拐,看来身上也应该有很多伤。
“船上。”伯格答道:“学徒上船后要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削土豆皮。哈哈,厨师长是三副,他最喜欢搞些稀奇古怪的菜品,有时候难吃的要死,但包括船长在内,都没人敢说他。”
莱恩也被逗笑了,“哈哈哈,怪不得您有时候做的菜也是难以下咽。”
安顿好莱恩后,伯格带着希拉她们出去吃晚餐。
“豪斯炙烤牛扒”是一家口碑很不错的老店,牛扒用特别的酱汁腌制,炭火制作,味道非常不错。
伯格算是这家店的老顾客,一进门服务员就露出灿烂的笑容,“您好啊,伯格先生!今天也是两位吗?”
“三位。”伯格摊开手指着身后的希拉和安诺。
服务员把他们安置在靠窗的一张圆桌。三人一坐下就吸引到来自周围顾客的眼光,好几位男士都带着好奇和羡慕的眼神盯着他们看。
希拉很漂亮,给人一种小明星的感觉。她的五官小巧精致,气质平和温柔,而她的棕色眼眸总是蕴含着一汪泪光,任哪个男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爱。
安诺虽然性格暴戾乖张,但脸上完全看不出来。雅安人高鼻梁和深眉骨的特点在安诺脸上展现得很明显,加上她的淡蓝色眼睛配上金色长发,带有一种静谧的美好,看上去就非常的清纯素雅。
伯格在心底暗暗苦笑,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的情况,自己倒是很愿意和两位美女共进晚餐,心安理得地享受他人羡艳的目光。
这时菜刚好上来,安诺开始狼吞虎咽起来,样子完全不像一位少女。
希拉则安安静静,不时还会和伯格搭几句话,或者夸奖一下菜品的味道,一副大家闺秀的仪态。
伯格看着她们,一时间恍惚觉得自己就像是带着两个女儿一样,一个叫“怕出事”,一个叫“真要命”,他不禁被自己逗乐。
回到住处后,伯格先是把饭送到莱恩的卧室里,然后开始为希拉和安诺准备客房。
“我要和你在一个屋里睡。”安诺不答应去客房,“万一你趁我不注意跑了怎么办?”
“······”伯格很无语,这货是真的要死跟着自己啊,完全不给机会。
争执了一会儿,伯格还是没争取到独处的权利,“那好吧,你帮我搬张床去我屋里吧。”
“我睡地上就行。我在爵士的庄园里就一直睡在地上。”
希拉听到这里不禁瞪大了双眼,“你,一直睡在地上?”
安诺点点头,似乎没什么大不了,“是啊,我以前在雅安的时候,教官也是让我们睡在地上,说这样可以锻炼人的意志。”
伯格就纳闷了,想到刚刚安诺吃牛扒的样子,就好像很久没吃到正儿八经的食物一般。莫斯利舍不得安诺做“拷问”这种粗活,却让她住在地下室,还睡在地上?
希拉的神情也是欲言欲止,随后她强烈要求要亲自为安诺准备床铺。
伯格和安诺抬了一张单人床放在伯格的卧室里,贴着墙边,正对着伯格的床。
安诺盯着希拉忙前忙后,饶有兴致,直到希拉帮她铺好床。安诺蹦到床上,抱着被子发出惊呼:“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好闻,没有香味但却好好闻。”
随后安诺就像是个掉进糖堆里的小孩子一样,在床上不停地滚来滚去,这摸摸那闻闻。
伯格和希拉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
翌日清晨,伯格为众人准备好早餐。
此刻他正在边喝咖啡边读晨报,安诺和希拉则在旁边聊天。
伯格昨夜在卧室看了一遍关于那件伦敦东区谋杀案的所有文件和照片。
西蒙第二次提供的资料中有些新的东西,那些“无法对外公布的信息”。
这个凶手每次在行凶后都会在被害者尸体的附近用油漆写下“白色杰克”,就像是祂个人的标志一般。
警方每次都会在媒体来之前清楚这个字样的标志,以免引起恐慌。
“杰克”可能指的是“开膛手杰克”,这个在18世纪80年代末引发巨大恐慌的未知杀人魔。
警方的判断是对的,伯格也不禁联想到“开膛手杰克”。
伯格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恶意,扭曲的,纯粹的,沉重的,轻浮的,深藏的,浅显的。人们总是带着或多或少的恶意来寻求伯格的服务。
伯格无法理解这个疯子的行为,却能理解“白色杰克”散发出的恶意,即使隔着照片也让有伯格如坠深寒的感觉!
这个凶手是带着某种文艺复兴般的情怀在实施祂的“布道”!
一个致敬“杰克”的艺术家,一个全新的“白色开膛手”,一个即将到来的新传奇!
作为致敬,“白色杰克”选择东区白教堂作为一切的起点。第一具尸体就是在教堂旁边发现的。
特有的行凶手法,就像是在致敬“开膛手”案件的基础上加入自己的创新。
和“杰克”一样,这个“白色杰克”也乐于取出被害者的肠道。
不同的是,“杰克”的受害者都是女性,而“白色杰克”的都是男性。
“杰克”喜欢取下被害者的某部分的身体器官,“白色杰克”则会固定取下男性的下身,再置于腹腔内。
目的都是表达一种“讽刺”,但明显“白色杰克”的讽刺更具有戏剧性或者宗教含义,具体是在表达什么,伯格此刻还看不出来。
不过“布道”还未结束,对“杰克”们而言,“布道”并不是为了获取他人的认同,而是为了获取自身的认同。他们通过一种让别人可以参与的过程来证明某种存在或者某种信仰。
“杰克”通过给警察寄信来完成祂的布道,带有挑衅的信件和对受害者们的曝光,“杰克”的扭曲艺术和变态信条需要参与者的目击,这是祂实现自我的重要过程,不单单是为了侮辱和挑衅警方,是为了观赏,是祂选择了警方作为观众。
就像是某种崇高的行为,基督在受难时仍然祈祷着对施刑之人的宽恕,“杰克”也选择了相同的方式,虽然是基于扭曲与邪恶。
祂需要一种在心理意义上具有“敌对”地位的观众作为祂解开自身束缚的目击者。
“白色杰克”大概率会做出相同的行为,只不过祂的“布道”过程和形式现在还不清楚。
但毫无疑问的是,在“布道”结束前,受害者的数量会不断增加。
而且“白色杰克”为了证明自己能比上任“杰克”更出众,做得更好,祂一定会杀更多的人。
现在已经死了23个,但伯格有种预感,这个数字只是“白色杰克”的报幕而已,整场表演的奏乐甚至都还未响起!
“你这么怕,还敢去查案吗?”忽然安诺带着嘲笑问道。
又一次,就像是内心被洞穿一般。
伯格已经稍微有些习惯了,点头道:“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在害怕。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出来的呗,你的嘴唇都发白了。”
伯格不自觉地摸摸嘴唇,“这么明显吗?”
“当然。”
希拉却疑惑地看向伯格,又看向安诺,仿佛在说:“为什么她完全没看出来?”
伯格起身走到镜子前,“有吗?为什么我觉得嘴唇颜色没有什么变化?”
安诺则是不屑地笑道:“呵呵,你看不出来罢了。”
看不出来?
难道说,安诺的读心术是靠“看”出来的。
伯格想再多询问一些信息,确认自己的猜想,但安诺不耐烦地问他打算什么开始查案。
伯格只能作罢,随后他拿出那袋文件,挑出其中的一些重点让她们先看看。
伯格觉得,毕竟现在三个人都要一起行动,让她们知道一些信息会更方便,而且心里对于那个疯子也会有些提防。
希拉看到一半,忍不住冲进了厕所。
“嗷!”
声音响到整个屋子都能听见。
安诺则和没事人一样拿着照片在眼前晃。
“能看出什么来吗?”伯格问道。
“这人挺变态的,居然喜欢玩肠子。”安诺皱着眉头。
“还有呢?”
“没了吧,他起得名字不怎么好听。‘白色杰克’,听着像小丑。”
感情她的读心术这会完全没用?!真不知道她除了能打以外还能派上什么用场。
“那要是一对一,你有自信能赢吗?”伯格问道。
“不知道,如果只是个精神病,那应该没问题,我肯定赢。”
“这个疯子在受害者能自由行动的情况下造成的创口。”
安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说人话!”
“祂割下那些男人的下身时,不需要绑住他们。”
“哦哦,这个意思啊。”安诺经过短暂的思考后说道:“那他应该很厉害!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也能做到,虽然我觉得很恶心。”
“那现在你觉得,你和祂谁更厉害些?”
安诺拿起那些照片,又看了几眼,“差不多吧!这些倒霉鬼下身的伤口很整齐,是我也没办法切得更好。单说用刀的话,我和祂应该差不多。”
该死!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这个疯子不但够疯,身手还和安诺差不多。
伯格寻思要是他和那个疯子一对一,肯定必死无疑!
伯格捂住眼睛,仰在沙发上叹气道:“没准死在你的手上会更轻松些。”
安诺笑嘻嘻地说道:“如果让我杀你,我保证你不会太痛。看在昨天的牛扒的份上,我肯定给你个痛快。”
真不知道她算不算傻?伯格暗自想着。
······
“铛!铛!铛!”
教堂的钟声响起,划破长夜。
今晚伦敦的风格外冷冽,扫起马路边破碎的报纸,带着残章吹进一条晦暗幽深的小巷。
冷风拨动衣摆,一个戴着高顶礼帽的绅士站在巷道中。
月光这时绕过厚厚的阴云洒下,披向那个身影。
他正用手帕擦拭白色匕首上的血污,而他的脚边躺着一名男子。
男子瞳孔散光,嘴角滴着鲜血,俨然已是一具尸体。
月光刚好照亮绅士的身子,却够不到他的脸。
一身漆黑的西服仿佛要吸走寒夜中仅存的光,但衣袖的前臂和双手惨白,犹如浸过白色油漆。
绅士收起匕首,“这次的切口你觉得怎么样,够不够漂亮,爱丽丝?”
冷风掠过,地上的尸体笑了,“这次的我很喜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