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冤问君卿

第2章 打酱油的徐令君

    晨昏时分,赵君悦听出声响,起身坐定。狱长带两名狱卒来到牢前,将牢中少女带出。

    “赵小郡主,今日面圣,该说的都说。不会再有皮肉之苦。”

    “谢过狱长。”

    此后不再多言,只有锁链拖动的声音一路到了天牢门前,由刑部官员带士兵交接了赵君悦,往皇城方向去。

    由于赵君悦是靖王府的郡主,属于皇亲。任何刑案,必须由皇帝亲自定夺。

    赵君悦并不畏惧死亡,但心中仍存着两丝希望,一丝是皇帝仁慈,另一丝是对徐子仪昨日的造访。

    两年前,长达18个月的濮议之争,因徐子仪说服曹太后,呈上《礼议对》,才最终力排众议,让皇帝将生父尊为皇考——也就是名义上的父亲。最终以皇帝一方的胜利而结束。

    此事惊动京内,一时间,向来不问政事,只求闲职的徐氏家族被推到了朝廷权力风暴的中心。

    连深闺不出的赵君悦也听说过此事。

    想到自己祖父和父亲一定也会站在皇帝这一边,支持徐子仪的主张,便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少年进士另眼相看。

    可是,不久后,听闻徐家染上时疫,祖父孙三人自此告病,深居简出。

    “哼……明明健康得很,装病给谁看……”

    赵君悦嘴角微扬,想到昨日徐子仪来看她,眼神中的温柔夹杂着煞气。果然和她心中所想是一样的。

    “嗯?”

    刑部主事回头看了看,刚才没有听清赵君悦说什么,而现在的她则是低头不再言语。

    我可以相信你吗?徐子仪。

    赵君悦到太极殿时,早朝政事已经结束,现在正在由刑部侍郎讲述国公夫人被害一案的案情。就和对赵君悦行刑逼供,让她签字画押的案宗一样。

    “群芳宴后,国公夫人留赵君悦喝茶。此时,赵君悦取出天青染云杯献给国公夫人。国公夫人便用此杯饮茶。一个时辰后,被发现死于厅堂。后来,我们检出这只杯子中,有残留的毒药,因此推断凶手就是赵君悦。”

    刑部侍郎说完,呈案宗道。

    “赵君悦签字画押、供认不讳,请皇上查阅。”

    太监接过案宗,返回到皇帝身边。

    皇帝看了看,确实有赵君悦的签字画押,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悦儿,说起来,你也是朕的侄女。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赵君悦跪在殿下,此时微微扬起下巴,一双美眸瞬间捉住了皇帝的注意力。

    清朗的嗓音响彻太极殿:“臣女不是凶手。”

    一时间,朝堂上引起一阵议论声。

    皇帝望下去,先看几位心腹大臣并未表态,沉默不语,他们身后群臣则更多是在看自己与刑部的反应。

    “悦儿。你说你不是凶手,如何证明?”

    “杯中毒与我无关。皇上,臣女斗胆请示——”

    “且说。”

    “刑案,难道不该由检举方来证明凶手犯案吗?为何要我一个无辜少女自证清白?刑部尚书李伯元坐视不管,刑部侍郎郑鸣鹤行刑逼供。”

    说着,赵君悦解开领口,写下外衣,露出双肩至锁骨处。她回身,将背后的伤口展露出来,是斑驳的淤青血紫,在赵君悦白皙细腻而轮廓绝美的背影上显得格外狠辣刺眼。

    “这……这是诬蔑!皇上!我并未行刑逼供!”刑部侍郎郑鸣鹤立即跪伏在地申诉。

    皇帝大怒:“郑鸣鹤,你说这不是你干的?那总不能是赵小郡主在被捕前自己摔的吧!”

    “真不是臣干的!请皇上相信微臣!”

    此时,朝堂上更是热议起来。

    赵君悦倾国倾城之色,此时,让群臣不敢看。

    她身为郡主王女,竟然轮到只能自解衣带,露出肌肤上的伤口来证明自己。实在是令朝堂震惊。

    “赵小郡主!”此时,一深沉老声带着斥责的语气道,“快穿上。朝堂之上,帝王殿下,郡主如此,成何体统。”

    朝堂顿时肃静下来。

    还不及皇帝再开口,此时只听有人笑了一声,在静谧中格外引人注目。

    “哈哈哈,司马老先生,何必如此迂腐。”

    “徐令君——”

    “我说——”担任尚书左仆射的司马老先生刚要开口,就被名义上的顶头上司,尚书令徐子仪按了下去,以轻柔而坚定的语气,仗着祖上开国大功与濮议之争后的恩宠,肆无忌惮,“现在讨论刑案,不谈礼仪。”

    司马老先生德高望重,但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上司,年轻的徐子仪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按照司马老先生的话说,此子无耻。

    可徐子仪并不管这些。他不过是一个闲职名头,因祖上开国之功,世袭侯爵及尚书令一职。虽无实权,却是众多实权官吏的长官。从礼制上,朝堂上,徐子仪有着口舌之争上的优势。

    “郑侍郎。我有几个问题,可能需要你将案情讲得详细一些。”徐子仪的语声,三分温良、七分虚弱。

    郑鸣鹤十分意外,不单单是他,朝堂上除了赵君悦以外,所有人都十分惊讶,就连皇帝也觉得事情变得扑朔起来。

    方才,皇帝本是惋惜赵君悦,而后发现事情激变,现在,拿俸禄混日子,平时只掺和一些外邦宴会事务的徐子仪竟然跳出来询问案情!?

    皇帝看了看赵君悦,收拾形容衣物的赵君悦,哪怕在一身泛黄的囚衣下,也是端庄绝美,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好你个徐子仪,莫非看上了我们老赵家的女子?

    就在徐子仪出列,一步一步挪到大殿正中时,郑鸣鹤心中不断反思,难道刚才所陈述的事情,有什么漏洞?

    “午时三刻……群芳宴后,国公夫人留赵君悦喝茶。此时,赵君悦取出天青染云杯献给国公夫人。国公夫人便用此杯饮茶。一个时辰后,被发现死于厅堂。”

    徐子仪一字不差地重述案情,然后发问。

    “午时三刻,群芳宴后,国公夫人留赵君悦喝茶。那么,两人坐定喝茶是什么时间?”

    “推算是在午时四刻之前。”

    “赵君悦何时离开国公府?”

    “未时整。”

    “一个时辰后,是什么时间?”

    “未时四刻。”

    徐子仪笑了笑又问:“所以未时至未时四刻,没有人发现国公夫人已死?”

    “是的。因为群芳宴结束,国公夫人让下人全都去收拾花园了。”

    “发现死者时的厅堂,就是赵君悦与国公夫人饮茶的厅堂吗?”

    “是的。”

    “那——”徐子仪一捂胸口,不断咳嗽,咳声很大,让皇帝都有些心疼起来。

    只有赵君悦轻轻闭上了眼睛,心中暗忖: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