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冤问君卿

第22章 能吏的杀意

    “柳湖,少夫人走了?”

    “是的。”

    “少爷呢?”

    “刚去小姐厢房了。”

    “哦……你这又是要去哪里?”

    “少爷让我去给郭老四送东西。”

    “去吧去吧。”

    “是,老爷。”

    不多时,徐子仪出到外堂:“父亲!”

    “啊,你小子怎么也不多留我儿媳妇聊一会儿?”

    “她一向风风火火来去匆匆。儿去大理寺赏景了。”

    “去吧去吧。别惹事啊!”

    徐子仪出门上轿,往大理寺去。可就在半路上,接到公公传圣旨,要求对张婶谋害司马青如一案开三堂会审。

    “李公公,怎么那么急?”

    “刚才早朝,徐令君你不在。刑部李尚书讲此事有辽国奸细作祟,官家认定事关重大,应尽快裁判。”

    “原来如此。谢李公公,我这就去刑部。”

    “徐令君。”李公公贴近徐子仪说,“官家有手书一封,让我转给你。”

    “徐某收下了。”

    说着,掏出一锭金子抵回给李公公,李公公赶紧闪身退开,笑着摆摆手,上马回宫去了。

    徐子仪回到轿上,拆开皇帝手书。

    【子仪,无论会审结果如何,今夜入宫见朕】

    一阵寒意上背。

    徐子仪感到事情不妙,但现在也猜不出具体情况,只好先去三堂会审。

    这一次,御史中丞张昇是熟人,但刑部这边,李伯元和郑鸣鹤都没有出席,只有一个俊秀冷面的年轻后生。

    看来,这人就是林左丞了。

    “下官简述案宗。司马青如小姐入狱后,张婶假装犯事,贿赂狱卒转到司马青如小姐牢房的隔壁。借助信任,对司马青如小姐下了迷药。而后,司马青如小姐便死在狱中。下官昨日刚介入案件调查,整理之前情况,可知司马青如被挪动了尸体位置,从墙头到牢门前。”

    林左丞顿了顿,抬头看了看徐子仪,

    “下官检查了两间牢房之间的栏杆,发现上面的积灰有被擦除的迹象。下官判断,这正是位于张婶牢房的凶手,在拖动昏迷的司马青如小姐所留下的痕迹。经由反复核实,狱卒相互之间都有证明,并未长时间离开门房和休息室。同时,我们又可以排除夏溪作案可能。现在,就只剩下张婶嫌疑最大了。”

    徐子仪听着,知道林左丞所做的推断没有任何不合理之处,但这也意味着,张婶会被认作凶手结案。

    不像李伯元和郑鸣鹤,徐子仪可以抓住这两人言语中的不合理之处,加以打击,催跨对方的信心。从而给自己留下时间和机会,探寻出更多破绽。

    可是,林左丞的陈述十分沉静,推敲到位,却不轻易下定论。

    看来不得不提前亮出王牌了。

    徐子仪取出一册新抄录的手札道:“昨日,我得到了刑部官员、典狱、狱卒的排班与请假情况。发现其中有一些可疑之处,所以一家家造访。”

    林左丞上前取阅。翻查之后,回答道:“这些人,下官也查过了。其中事项也一一核实了。唯有刑部员外郎曹江请假后,被下官叫去抓捕另一个犯人了。巳时七刻,我回到刑部,曹江未与我同行。想必不会在我之前回到刑部行凶的。”

    “那曹江现在何处?”

    “下官去带人。”

    林左丞下去之后,张婶抬眼看着徐子仪。

    徐子仪温柔地说:“我可以猜到。”曹江恐怕就是与张婶联系的人,也可能就是幕后黑手。

    张婶咽了眼泪,俯身叩拜。

    林左丞跑回来报告:“曹江今天没有出勤,下官已派人去他家里找人了。”

    “曹江只怕是畏罪潜逃了。昨日,我正是前往曹江家时被伏击。”

    “曹江目前还不能构成嫌犯。还请徐令君先审这位案犯。”

    “张婶身为司马青如的乳娘,要亲手杀死相伴十几年的小姐,这本身就是不合理之事。她在京中还有一个儿子,如今也成家立业。此案,官家也知道关系重大,背后更可能是有庞大的势力。若是真的暗中通敌,张婶又怎么敢道出实情?除非你能抓住曹江在先。”

    “审案自有程序。徐令君参与刑事不久,我们还是得按规矩办事。如今,官家下旨速查幕后黑手,如不将现有案犯定罪,如何问出背后事情呢?”

    “那是定什么罪呢?贿赂差役?还是尚不能定论的凶杀呢?”

    林左丞漠然眨眼,却杀意毕露:“此事已是里通外国,只要证明张婶有通敌之嫌,便不在慎刑范畴之中。”

    徐子仪明白了,林左丞原本目的就不是要证明张婶谋害司马青如,而是要证实其通敌,从而严刑逼供……

    而一旦坐实张婶通敌,大理寺便不能再插手此事。届时,张婶被逼供,承认了动手杀死了司马青如,大理寺也不可能为一个通敌细作洗冤平反。

    徐子仪深深感到自己被摆了一道……

    若说凶杀,只要曹江有嫌疑,便不能坐实张婶行凶;

    若说通敌,哪怕曹江是真凶,张婶也难逃共犯下场。

    小可爱,如按你所说,张婶确实收了手。然而,要不是她迷晕了司马青如,或许,司马青如还有一线生机。说到底,这一场从一开始就是我输了。

    可是……

    难道……是这样?!

    徐子仪想到了一种从未设想过的可能。这种可能却是唯一能解释一切的。

    “咳咳!我要看曹江在巳时之前有没有出现在司马青如身边。”

    “只怕无从查实。”

    此时,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可以查实!!”

    众人看过去,竟是郭老四。

    郭老四忍着背上的痛上前作揖:“徐令君!我想了一夜。为什么我们会探访曹江的路上遇到刺客。因为,那一天曹江明明请了假,却还是出现在了刑部!!那正是因为他做了什么勾当!!呃、痛!”

    徐子仪赶忙示意让人请郭老四坐下:“你缓缓,别拘泥礼仪了。”

    “谢徐令君!在司马青如遇害当日,我在辰时见过曹江。当时我还纳闷,明明他请了假,却还是出现在了刑部大牢,正要往地牢里走。我和他打招呼,他只说忘了拿东西。可刑部员外郎一级的人,平时根本不用进地牢这种地方,又怎会把东西落在地牢中呢?员外郎根本没可能进大牢!”

    林左丞漠然点头:“那这和通敌与否有什么关系?只要张婶迷晕了司马青如,就有通敌之嫌。”

    “可,如果凶器是曹江给了司马青如呢?自杀也是真的呢?”

    “什么意思?现在我们知道,曹江是早上出现在大牢,但死亡时间是在巳时二刻到巳时六刻。”

    “你也说了,你是巳时七刻回到刑部。但你能保证,他在巳时七刻到午时整,这一刻钟的时间,他没有先于我与赵小郡主来到司马青如身前吗?”

    林左丞愣了愣:“此时……司马青如已死……徐令君,你的意思是……还有一种可能,司马青如确实是自杀,然后,曹江收走了……凶器?”

    “林郎中。让我来问张婶吧。张婶,真的是你杀了司马青如吗?或者……真的是你迷晕了司马青如吗?不用怕。赵小郡主的靖王军已经守在你家门前了。此案结束以后,我们亲自护送你的家人离开京城,远走高飞。届时,京中细作不可能花精力追杀你的。我想,你只是怕那些人知道你没有真的动手,因此对你施行报复,不是么?”

    张婶回神:“不,不是的。真的是我,是我用瓦片割破小姐的手腕……”

    徐子仪沉下声道:“张婶,你还是信不过我……瓦片分明是你牢房里的。但你没有用它,司马青如也没有用它。伤口如此平整,必然是刀刃造成的,瓦片怎么可能造成如此平整的伤口!张婶……说吧。为了司马青如小姐,你也应该说出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