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人新马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小白则是刚解开束缚，正是释放野性之际。

    避开了一切村庄，贼人的路线诡异，显然早已熟知这条路线的了。

    徐子仪追赶了一天，脑中思索着刚才的话。

    【这女孩是京云侯府的小姐，天资聪慧、容貌无双，绝好的底子，我必须带回断龙崖！】

    刚才贼人的话中，徐子仪猜想着，他们是看上了徐婉的美貌？但又为何与聪慧有关？断龙崖……又是什么地方？

    小白……也累了吧？

    徐子仪抚摸着小白，小白依旧飞奔，一步一步拉近距离。

    可是……

    “小白，休息吧……够了……”

    已经超过两个时辰的追赶了……他早就疲惫了。再勉强追赶，就会像那两匹马一样力竭而死。

    小白依然不甘心地追着，可脚步却渐渐开始凌乱了。

    少年抱住白马，轻轻地抚慰：“没事的。我能追踪到他。我已经知道他们的所在了……”

    一句句安慰，小白才渐渐停下脚步。

    徐子仪惊醒的时候，天蒙蒙亮。

    小白嚼了草，正在休息，听到徐子仪起身，耳朵便竖了起来，愉快地哼着气。

    二白竟然也已经跟上，还拖着一车货物，现在也在一旁吃草休息。

    徐子仪抚摸了两匹白马，给他们从车厢中找出了上好的草料，抚慰了他们。

    趁着马儿们休息，徐子仪查看了货物——竟然是黑火药！

    原来如此，这就是传说中黑衣大食改良的火药吧？之前曾爷爷有在《武经总要》的批注中提到过，黑衣大食进贡的改良火药更加精纯，甚至可以用于发射弹丸。

    粉末细腻，可见配比极为精妙。国内鲜有如此高纯度的，更不会有如此配比。

    见到实物才更为惊叹。

    这车火药，或许能帮我救出婉儿……

    徐子仪决定载上这一车火药，追踪地上的马蹄前进。徐家世代习治军之术，追踪敌人是其中关键，决定了战场的胜负招。

    下了决心之后，徐子仪取了冰川水，再将小白牵回。

    “准备好了吗，小白？”

    “哼——嘶——”

    徐子仪一笑，跨上马车，只觉一阵腿酸——果然还是不习惯骑行，哪怕有那么好的马鞍……

    “小白，这么走。”

    徐子仪坐在马车上，引着白马追踪雪中的马蹄。

    幸好没有再下雪了。

    循着马蹄印记，一路追赶。

    江山之美，在穹顶之下，白雪与云山交汇着蔚蓝色，重山露出绿荫，是抖落了白雪的松柏，还有绿水流过山崖与小桥，灌入正在养肥的农田。

    暖阳融雪，徐子仪稍稍解开了狐裘，倚靠在车上望向广阔无垠的天地。

    小白和二白发出哼气声。

    “很美吧？”

    白马们回应着。

    “这就是华夏的风景。与大漠之外，是不是很不同呢？你们的家乡在大食吗？那里又是怎么样的呢？”

    徐子仪讲述着自己曾经见过的美景风光，感叹着眼前的一切。

    他独自寻找妹妹的踪迹，离开了熟悉的京城与京云侯府。他也不知道前路几何，只知道，断龙崖救回自己妹妹就是他现在唯一的终点。

    路经村庄，徐子仪本想买一些东西吃，点了两个肉包，让老板包好了，却发现掏不出钱。钱两都在侯府卫士这里。

    徐子仪只好缩回手，对包子铺的老板说：“抱歉！我没带钱。”

    老板笑了笑，把包子塞进徐子仪手中：“小官人，下次路过给我就行了。”

    “可我是外地人。”

    “没事，我们村不差两个包子。去吧，看你行色匆匆的。”

    徐子仪收下了包子，记下了村庄与铺子。

    包子铺的老板忙着别的生意，在徐子仪启程时，对他挥了挥手。

    第一次，徐子仪开始仔细观察身边这些贩夫走卒，忙碌于生计的男男女女，喜怒哀乐。

    也许，他们也曾有过他现在的焦急与无奈，还有更重要的情绪是——希望。

    越往东南，雪便越少。

    前方马蹄印有时清晰，有时难以追踪。好在休息过行军要术的徐子仪已经越发能够辨别这匹马的脚步。

    他知道，他正在缩短距离。

    有时也会经过敌人的营地，凭借小白与二白的速度，驾车冲杀过去，不留活口。

    在闲时，他也会想，之前的追击中，明明是他第一次杀人，却一直没有回过神来。

    心中的焦虑与仇恨，把罪恶感死死压住，然后挤出了他的心灵。

    对于这些歹徒，他每除掉一个，就意味着挽救了更多无辜者。

    他虽不会感到自责，却会感叹自己的冷血。

    路过一个小镇，忐忑地观察着周遭的人，仿佛自己已经成为异类。

    “小哥哥～”

    “嗯？”

    徐子仪放慢速度，在小镇上穿行。一个小女孩跑着问道。

    “可以让我摸摸小马吗？”

    “他们可能会不喜欢，不过，你可以让你爸爸一起坐上马车。”

    “好呀！爸爸！能不能带我上车？”

    小女孩身后追上了一个男人，迟疑地问道：“真的可以吗？小官人？”

    徐子仪笑了笑：“当然可以。”

    父女俩上了车，徐子仪在一边驾车。

    女孩清甜的笑声让徐子仪想起自己的妹妹，心中难受极了。

    小镇的清晨十分热闹，许多十里八乡来赶集的人。而这对父女也是如此。

    父亲皮肤黝黑，是田里的主力。女孩偏白净，是父亲的掌上明珠。

    他们和京中官宦家庭还有百姓并无太大区别，或许更少了一些隐藏和压抑。

    “小官人，谢谢你！”

    “嗯，没事。”

    “我从西边山后的村子里来，也没什么可以报答的。给你这个，我们家自己做的烧饼，很好吃的！不比镇上卖的差！就是有点硬，也不热了。”

    徐子仪赶紧接过，这可是救了他的命了。如果再挨饿，他就决定脱光衣服乞讨了。

    “多谢叔。”

    “小官人谢什么！像你这样穿着的，一定是高门大户的！能得你的车坐，是我的福气。”

    “别这么说。我也只是个异乡客罢了。”

    “嘿嘿，小官人人真好。要是看得上我家女儿……”

    “爹！！”小女孩脸飞红，却不禁偷瞄徐子仪。这小官人又温柔又贵气，好看得和画里似的，来过那么多次镇上，才见过那么一次……

    徐子仪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说：“要是来京城玩，找到京云侯府，说是给过少爷烧饼吃就好。”

    “京云侯府、京云侯府…梅香一定好好记住！”

    一缕幽香飘过，几瓣梅花落在了小女孩乌黑发髻上，如她的笑容一般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