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临渊误钓龙
热,仿佛是云端的太阳炸碎,血染天穹,将整个天空都烧得倾塌。
灼热感如同魔爪,扼住了倒吊者们的咽喉。
令人难以忍受的热风不断上浮,仿佛随时都会掉落下成片的火雨。
“好难受……”当白薇薇从某种难言的幻境中苏醒的时候,她全部的感觉就是难受。
那是一个美妙的梦境,那些离开青云宗的天骄们都回来了。
折戟的折戟、跪拜的跪拜……那些看不起她的人,痛苦求饶,全都付出了刻骨铭心的代价!
她被所有人拱卫簇拥着前进,一步步走上台阶,朝着点缀满了宝石的王座而去。
众星捧月,凤凌九天!
可就在她落座之前,徐帆点的火把她给烧醒了。
白薇薇对于种种“不堪回首”的往事执念很深,这事要是暴露,那可不是三言两语能消弭的深仇大怨。
那些围聚在老树下的缝合怪被炎帝真火瞬间点燃,即将化作归西而去的天灯。
要么化作坍塌的焦灰,要么遵循本能奔跑,却又因为各自的使命无法远离点燃的老树,于是更加诡异地绕树狂奔。
论生火,徐帆无疑也是专业的。
他堆起的薪柴很快就进入了热力全开的高热状态,越烧越旺,要是长时间吊在上方,是真的会被蒸干熟透。
一群在火焰中挣扎怪叫的丑陋怪物绕着篝火鬼哭狼嚎,意图神鬼莫测,踏着谁也不懂的奇特步伐,像是一场离奇的生人祭典。
尤其是这些缝合怪的长相驴唇不对马嘴,随便挑两个相互交换一点身体部件都能正常许多。
无论是谁来看,这幅场景都像是怪物正在献祭人类。
缝合怪们背着徐帆扣上的黑锅,被炽热的烈火快速烧成灰烬。
正所谓,死无对证。
吊在树上的强基组成员们也不知道是谁先醒来的,开始的时候思绪不清晰,就算被吊着也没有动弹。
但很快他们就悠哉不下去了。
“他大爷的,我们正在被活活烧死!”李生被飞起的火星烫到了头皮,这才抬头看清楚了情况。
白薇薇也醒了。
因为对梦境依依不舍,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倒吊着和徐帆双目相对。
安静的气氛被瞬间打破。
“快快快,快脱身,火已经开始烧透树根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各位的动作轻点!我感觉树已经开始倾斜了!”
“不,不!我的绳子快要断了!”
“为什么我这根树枝正在下弯?你们别乱动,我感觉头皮被火辣辣地燎了!”
徐帆并没有用捆仙绳拴这些人,只是用普通的绳子套牢,不然真有可能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烧死。
下方的火势越来越大,强者组的几位各显神通。
白薇薇以暗劲震断了绳子,轻巧地摇晃着荡起身体,从容地落在火圈之外。
赵甲顺着绳子往树上攀爬,灵巧地跳跃到远处的树间。
这些人的方法各有不同,但反应和处理还是很迅速的。
“走吧,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怪物要把我们烧死。”
“你们记得自己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吗?”
“记不起了。我总觉得清晰的记忆就停留在瘴气谷外,现在我们显然在其中深处,甚至遭遇了危险,差点就死了。”
一群人越走越远,徐帆还被孤独地吊在树上。
“这是我从未想过的发展……”
他呆若木鸡。
这是什么路数?
【你被无视。】
【你被无视。】
【你遭遇无视,师兄师姐们满心疑惑,一路猜测与论证,打算把你就这样留在树上烧死。】
【奖励:对点小喇叭一个。针对明确对象能完成一次无视空间距离法则的大音量强制传声。】
徐帆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为自身的路人透明感而高兴。
他深深叹气。
“喂,喂!”
“赵师兄,白师姐!”
“…”
“白薇薇你好美!”迫不得已之下,徐帆用出了狠招。
那些正在离去的人这才意识到徐帆还被吊着,而火越来越大。
“?”好几人同时发出了疑问的气声。
“你刚刚说什么?”白薇薇问,眼中仿佛有光,眉眼都柔和了很多。
她是个心思很多的人,总希望周围人都喜欢她,都围着她转。
所以之前她才偶尔关注一下徐帆的行为,就是希望把徐帆也纳入其中。
而在刚才,是她距离梦想成真最近的一次。
“我在求救。”
徐帆的话让人们想起来了他还在树上,但也让好几位人惦记上了。
被迫视为竞争对手,徐帆觉得自己太无辜了。
“小尾巴,你怎么不下来?”赵甲斜着眼睛,有些刻意地问。
“我不敢。”徐帆打定了主意要薅这些人一顿。
“那你上去啊,不敢下来,上去你总敢吧?”李生帮腔。
“我上不去!”
徐帆现在有些后悔。
他后悔没有把这几个坏种扔在地上拖着走,再吊着脖子挂树上,让他们知道一下什么叫后背火辣辣,脖颈凉凉!
反正锅有人背。
火越烧越大,这几个占据主导权的人还在看戏,最后还是夏葵和林雪看不下去了,沉默地以水法尝试扑灭火焰。
可炎帝传承的火焰岂能是俗物?
任她们如何努力,真火依然熊熊燃烧,那些水汽被蒸发得一干二净。
“你要努力修行啊……这么弱怎么行,至少要能保护好自己吧?”
弱鸡组的洛基望叹气,然后在李生威胁的眼神中,还是跳上树梢,把徐帆解救下来。
【你遭到了鄙视。】
【你遭到了鄙视。】
【…】
【你遭到了同情。】
【奖励:上品重水一瓶。海水百炼,取之毫厘,炼器用贵重淬火材料,真火适用。】
“诸位,在找到宋师兄之前,我们这个队伍暂时由我和赵甲来带领如何?”
白薇薇抢先开口,在宋清、张飞灵、江林这些人不在的情况下,她和赵甲最为强大,两个人加在一起自然有话语权。
说是说她和赵甲一起,但实际上还是她一人说了算。
但赵甲就是吃这一套虚名荣誉。
白薇薇感觉好像如今才是试炼队伍该有的状态,她很喜欢这种独揽大权的感觉。
“这位赵师兄可真是活得有‘仪式感’……”徐帆在心里讥讽,走在他前方的夏葵和林雪又在私下说坏话。
选出了公认的领导者之后,白薇薇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排行动。
“我们去哪?”她一脸茫然地往回看,眼神掠过所有人。
除了徐帆。
“我们应该去找宋清。”有人提议。
“不,宋师兄是我们中最强的人,他现在人都不知道在哪里,我们去了有什么用?”
“那就不管宋清师兄了!?”那人呛回去。
几个人开始成团激辩,赵甲和李生想着之前的事情,想要找徐帆警告他不要试图接近白薇薇。
但他们翻来覆去在十来人里始终都找不到徐帆,只能对着空气输出解恨。
“我警告你,最好离白薇薇远点,她不是你这种人能碰的!”
“就你这样的货色,也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赵甲对着空气指指点点,指头颤颤巍巍地戳戳戳。
“…”徐帆站在他身后就干看着,撅了撅眉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当面骂人、背后骂人,这都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背对着骂人,就有些掩耳盗铃的灵妙在其中了,而且透露着滑稽可悲!
【你被人指着空气指桑骂槐。奖励:上古神庭仙气一瓶。】
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探讨,作为吉祥物代理领队的白薇薇作出了没什么意义的总结。
“仔细想来,我们虽然在瘴气谷遭遇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危机,但总体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将失散的同伴找回来固然重要,但我们是前来瘴气谷历练和寻找机缘的,所以我们依然要勇敢地前进。”
“出发!”
白薇薇一声令下,众人开始振作精神。
徐帆在是否要主动掉队失踪的这件事情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在后面。
瘴气越来越浓了。
远方依然能看见巨大深邃的黑影,以及庞大高远的树影,这两者似是伫立在无穷远的尽头,分处两个泾渭分明的方向。
“瘴气谷盛产稀有的灵草,比如辟邪花、明目花等等。根据宗门典籍中的记载,越是古老茂盛的树周围,生态环境就越是悠久。”
“所以,我们至少得去看看,去见识一下那些发光的果实究竟能带来什么力量。”白薇薇决定要带队去古树的方向看看。
队伍经过几番休整,有些人身上的轻伤已经修复,体力也恢复了充沛的状态。
他们在途经的一处水源边上调息盘坐,徐帆在水边垂钓,身边一只炉子吊着烧火,身后远处也架起了更大的一只炉子烧水。
大小两堆火焰稍微带来了温暖和光明,只是周围的雾霭仿佛更加浓郁了,隐隐中似有形态怪异的飞禽走兽在环伺。
蒙蒙灰雾中偶尔能看见起伏的光点,低沉的嘶吼和压抑声隐隐传来。
强基组的人在修行,洛基望始终都不安地警惕着四周。
徐帆将一路顺手采摘的谷内草药扔进身边的锅里,若无其事地确认身后没有人在关注他的时候,又加进去了几粒解毒丹。
“也不知道有多少用,总之都加点吧。”
徐帆从锅里捞了点汤,先闻了闻确认没有剧毒,然后喝了一口,稍微感觉了一下,算是有些舒缓提神的作用。
但还不够。
他冒险加了一大把明目草进去,整锅清水汤里荡开了刺目的翠绿色。
之前白薇薇说的什么明目花,徐帆不知道,倒是这种能用来抵抗瘴毒的草随处可见。
“这玩意给他们喝,怕是要被认为我准备毒杀他们。”徐帆探头望了一眼锅里,药效是上来了,就是这卖相感觉不妥。
怎么看都像是剧毒浓汤。
思索了一下,他又尝试性地加入了一把白莲,总算成功把颜色抢救回来。
在这瘴气谷,时时刻刻都在被毒雾侵蚀身体,短时间不会有感觉,但最该防备的就是某个时刻累计的毒性忽然爆发。
往往那种时候就已经病入膏肓了。
徐帆好几次催促其他人及时补充服用解毒丹,最好多使用一些避瘴、祛毒和驱虫的符箓,但强基组的那些人根本不听。
这一路上小半天,他们陆续碰上了一些危险,但十来人的围攻之下全都是顺利解决。
这让强者组的成员们也越来越放松,他们甚至开始期待古树下的收获,按照听闻过的宝物猜测那些绿光的来源。
说着说着,这些人就开始嫌徐帆那边太慢了。
“喂!怎么还没好?”
“是啊,那个谁你快点,我们还要赶紧去古树那边探查情况的!”
他们开始催促起来。
“再等等,鱼不上钩不是我能掌控的……”徐帆才说着,临时拔竹子做的钓竿传来一阵阵颤动。
水面开始出现层层渐渐的波纹,连徐帆都觉得这事情离谱。
这么灵吗?
明明也不是第一次在未知的水域中钓鱼了,他依然觉得心中在躁动。
“终于钓到了?”见徐帆突然回过头去,十来个脑袋几乎都看了过来,吞口水的声音翻江倒海。
唰唰唰……
二十多只眼睛乱转,藏不住一阵阵蠢蠢欲动的饥饿感。
尤其是浓雾深处不断有什么在传达这种情绪,清心寡欲丹的药性稍微有些过了,徐帆重新开始闻到了淡淡的果香。
队伍里的其他人是什么感觉可想而知。
此时此刻,徐帆受到了出发以来最高的关注度。
只不过人们的表情过于可怕,眼瞳中染上了丝丝缕缕的猩红,像是随时准备狂性大发茹毛饮血。
“快了,马上就给下锅!”徐帆搓了搓手,把手里的竹竿握了握。
原本平静的水面首先是蜻蜓点水般的动静,然后是激烈地一阵水花浮上水面。
越来越大,声势越来越大……
徐帆最开始还没意识到是个什么情况。
“好像不大?怕是不够吃,喝点汤算了。”第一秒。
“不对,力气还蛮大的……”第二秒,露出来不知好歹的雀跃表情。
“不不不对,别啊!杆子要断了!”第三秒,徐帆脸色骤然惊变。
他庆幸自己之前把捆仙绳当作鱼线抛了出去,并用真火把纳戒里的一柄寸长飞剑重新熔铸成了钩子。
用作鱼饵的,是一块多半过期了的风干肉。
唯独杆子太容易引起注意,徐帆直接用了较为普通的竹子。
即使普通,长期有瘴气和灵气侵蚀与蕴养,其坚韧程度原本徐帆是觉得足够的。
至少能拽住几头牛。
但现在杆子崩开了一道清脆的裂痕,短成两截,眼看着飞出去的那段即将入水。
“想走?”
徐帆表情亮了,没由来地生起竞争心理。
他熟练地取出另一捆捆仙绳,巧劲抛去,扔了半截烂竹竿,成功套牢了即将消失的鱼线末端。
“还好我机智——”
才松了口气,一股突如其来的大力差点把徐帆整个人直接薅下去。
徐帆在趔趄之后压低中心,试图稳住下盘,但依然被不断往前拖拽。
不是徐帆力气不够,而是他的体重相对于水下生物实在是太轻,地面太平,没有稳定的地方借力,一身蛮力无处可用。
徐帆正在被一点点拖下水。
“喂,喂!那边那群摆龙门阵的来个人帮忙!”
【你被无视。】
“下锅的要跑了,来个人!”
【你被无视。】
“那群围着白薇薇打转的牲口,随便哪个来都行!钓鱼的要被拖走了……”
【你被无视。】
不知深浅的水域已经淹没到了半腰,徐帆眼看着就要进水了。
“要么放手,要么去水中一探究竟。但我两个都不想选。”
徐帆盯着远方,带着一点怨念,这次是真的没忍住下手。
“你不仁我不义,捆仙绳妙用无穷!”他咕哝着出手了。
远处火堆边上,架起的锅几乎都要烧干了水,几个等饭吃的死鬼还在高谈阔论。
对话以白薇薇为中心,其中最积极的莫过于赵甲。
这种气氛之中,他们谈的是各自的历练经历,正是兴头上。
“那天我也是在一处隐秘无人的峡谷,气氛很寂静,天色昏暗,就在我因为没有碰上危险而放松警惕的时候,一捆妖藤突然从天上——”
徐帆抛来的又一节捆仙绳套紧了赵甲的腰,连同双手一起捆得死死的。
历史相似得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听他夸夸其谈的人们忽然就发现赵甲突然从眼前消失。
这也算是名副其实地“应景”。
“喂,喂喂!快抓住他!”愣住了一会,他们才一拥而上去拉拽。
徐帆站在水边,把赵甲和水下大鱼拴接在一起后,他身上就没了负担。
如果赵甲那边拦不住,徐帆会负责暴力拦截。
这种悲剧这倒是没有真的发生,那边毕竟数十人,并且各自动用了功法和宝物,为了不让赵甲被拖走而全力以赴。
好几种法宝在地面犁出了长长的深痕。
看得出来,大家都很尽力在帮忙。
【同样是被拖下水。赵甲,众志成城;你,无人闻听。】
【奖励:冷门神通,大拔海力。在拉拽之中,你能用出超越自身体重级别的力量。】
徐帆一边感受身体里突然多出来的神通法术,一边看向水里深处。
“那是……传说中的龙?区区我徐帆何德何能……”
徐帆皱眉头,他明明只是想钓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