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界，青阳郡。

    嚓，嚓，嚓……

    是夜，破败的小院中一阵阵挥砍声不绝于耳。

    身着黑衣麻衫的少年，努力挥动着手中的柴斧，横劈、竖挑，横劈、竖挑，来来回回只练这两刀。

    他不会武功。

    但他想学武功。

    没有人教他，那他就自己学，自己琢磨，自己练，因为在这世道上只有武力才能让他活下来。

    所以无论多难，他都要把这两刀练到极限。

    陈初九，年十四，青阳郡大河村人氏。

    自从三年前父母死后，他再也没有去过私塾，也没有见过曙光，更没有其他孩童般的童年。

    整个世界只有灰色！

    只有孤独和饥饿。

    还有那把家传斧头。

    从此，一个砍柴郎诞生了，一个十一岁村中最年轻的砍柴郎诞生了。

    他上山打柴，到附近的村镇上叫卖，运气好，能换来几个钱，买些生活用具，买些柴米油盐。

    哪怕没人买的那些天也能换些吃食，勉强活到现在。

    但砍柴有风险，因为山中有猛兽，猛兽会吃人，官府又管不了，所以他只能靠自己。

    老虎野狼熊瞎子都会吃人，也最为常见，每次上山打柴都要一帮人才敢去，若是单独遇见，那他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所以这一斧，他劈了三年……

    只练这两刀，就是为了迎接那日到来，自己能有底气面对强悍的猛兽，挥出只有一次机会的那一斧。

    “小初九，小初九在家吗？”院门外传来一阵声音。

    陈初九头顶月光，闻声不动，继续挥舞着手中的斧头。

    横劈、竖挑，横劈、竖挑，眼神是那么坚定，此时没有什么可以扰乱他的心境。

    来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推开了半个人高的院门，风尘仆仆的走进来。

    这两天下这暴雨，山中路滑，因此无人上山打柴，陈初九也只能憋在家中练斧。

    直到今天傍晚雨才停下。

    “小初九，先别练了，叔找你有点事儿。”来人焦急的站在院中说道。

    “快了，快好了，”陈初九道。

    继续横劈、竖挑，横劈、竖挑，第997，第998，第999……

    “好了。”陈初九收回手中斧头，原地深吸一口气，转身拱手道：“不知李叔到来，未能迎接，还往李叔不要怪罪。”

    “有啥好怪罪的。”李大叔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这小子，还是那么爱咬文嚼字。

    陈初九见李叔这副装扮，心知他刚从外边回来，定是还没来得及回家吃饭。

    “不知李叔找我有什么事？”陈初九询问道。

    李大叔双眼一眯，笑盈盈的说道：“我今天在隔壁镇上遇到一个有钱的主，你猜怎么样……”

    陈初九不说话！

    李大叔继续说：“人家是位行脚商！常年都在外面走动，跟我聊的很来，我今天就是搭他的马车回来的。”

    “所以呢？”陈初九喃喃问道。转了个身，走到一旁的水缸前，拿起瓢儿，打开水盖，舀了半瓢水灌下去。

    陈初九知道他还有下文没说，便耐心等他说完。

    这时，李大叔缓步跟上来，一边喜道：“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儿。

    那人姓刘，在马车上押了一批货，说是要运到红谷镇去，但他没有带随从，生怕路上颠簸，所以要我帮他找两个人压车。”

    “现在出发？”陈初九示意天已经黑了的问道。

    李大叔叹了口气：“没办法，他说有人等着要，所以马虎不得，得在天亮之前运到红谷镇。”

    “是啥货物？”

    李大叔想了想……淡淡道：“好像说是什么药种，小九儿，你可知晓啥是药种啊？”

    “药种便是药种，草药种子罢了，如果你不清楚，那便想想庄家种子。”

    “哦，你这么说来我就明白了。”李大叔似懂非懂的点头。

    “那你要去吗？”李大叔问道。

    “差多少费？”

    “他说每人给六个钱，到了镇上，管你们一顿饭，供你们休息两天，等到后天天亮了，你们在折返回来。”

    六个钱，六百文，得砍十天半月的柴。

    陈初九嘀咕道：“这姓刘的倒是大方。”

    “那你还去不去？”

    陈初九犹豫了一下，这夜路不安全，中途漫长，哪个敢保证不发生意外？

    陈初九本不想去，可他转念一想，家中已经断米几天，油盐也快没了，自己身无分文，穷得只剩下脸。

    都怪这贼老天，没事下什么暴雨，就连进山都难。

    李大叔知道他是个沉稳的孩子，凡事都会考虑周全，便也不催促他，等他想清楚再说。

    只是李大叔刚从隔壁镇上回来，在外忙了一天，至今还未进食，现下肚子里没点干货，整个人感到浑身乏力，站都快站不稳了，索性一屁股坐在院中的石堆上。

    陈初九赫然道：“李大叔，我想好了，我跟你去。”

    李大叔长出一口气，脸色痛快不少，心说这回终于可以回家吃晚饭了。

    他站起来，拍了拍陈初九的肩膀，夸他懂事，是个好孩子。

    “李大叔，你在这儿等我一下。”陈初九招呼一句，忙跑屋内熄了火堆，拉上门，屋里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他才不怕被小偷光顾。

    唯一重要的宝贝就是那把家传斧头，刀锋很新，陈初九天天打磨，夜里也十分锃亮，刀把长一尺左右，拿着顺手，跟普通柴斧没什么不同。

    只因这是他爹留下来的，也是他吃饭的家伙，哪怕是晚上睡觉也都会抱着睡。

    跟着李叔一起，二人出了门就直奔村口，没一会儿就来到地方。

    “陈初九？”夜里漆黑，村口大槐树下迎面站了个胖娃，上来就跟他们打招呼。

    陈初九没想到李大叔说的另外一人就是胖娃。

    这人叫王大地，一身膘子肉，脸圆得像个猪头，年前刚满了十五岁。

    他也是个砍柴人。

    因为他在家排行老二，所以往日里大家都喊他胖老二。

    胖老二是个横点，在村中极为调皮，经常欺负比他弱小的孩子，陈初九和他还有一段过节。

    有一次，上山打柴，因为争一颗无常青，两人干过一架，至今是谁也不服谁。

    刚过了四月初，夜里的天气依旧很凉，只见胖老二穿着厚厚的粗衣，浑身上下裹得像个熊瞎子，双手缩在袖口里面，盘在小腹上，傻楞楞的站在一旁。

    面前一辆大马车，露天的，没有车棚，车上装了几个长木箱子，用块黑蓬绑的严严实实。

    “老李，人来了吗？要出发了……”前头传来赶车人一声招呼。

    姓刘的是个年轻汉子，他自己赶车，也是他雇的人，这会儿坐在前头等了很久。

    “来了来了。”

    李大叔忙回复他，扭头对他二人吩咐道：“你们两个要听话，去了不要掐架，路上不安全，胖娃，你年长一些，凡事让着初九一点，等后天天亮了再一起回来。”

    胖老二拍着胸脯保证道：“李叔尽管放心，我不会揍他的。”

    呵呵！陈初九瞪了他一眼，不禁的摸了摸后腰上别的斧子，还不知道谁揍谁？

    姓刘的又催促道：“好啦好啦，我会盯好他们的，老李头，你就放心吧，快让他们上车，该出发了。”

    随后二人跳上马车，一人一角，活生生的两个押镖少年。

    “李大叔，你回去吧，不用担心，后天天一亮，我们就回来了。”陈初九告别，李大叔目送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