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从梦中醒来

第十一章 记忆混乱

    深夜,我第一次因为感受到幸福而慌乱,甚至害怕闭上眼睛想起那些恐怖的画面,迟迟不肯入睡。

    如此寂静的时刻,一切感官都被放大了,普通的景色也变得新鲜不同。

    皎白的月光从窗口洒下来,像纯净的雪,只是丝毫不觉得冰冷。

    繁盛的桂花枝随晚风摇曳着,像是舞动的精灵。

    一旁的春花,发出如雷般的鼾声,我也像是第一次听见,觉得新奇。

    在我怀揣着喜悦闭上眼睛时,身后的门锁突然发出“咔嗒”一声,很轻微,但在这寂静里,却像刺耳的警钟敲醒了我。

    拖地的脚步声很熟悉,一下下接近,我的心也一点点紧绷,不安恐慌充斥进脑海,挤走本来就不多的幸福感。

    一个黑影出现在我的床前。

    我刚想尖叫,脖子却被一手掐住,尖叫声被捂在喉咙,发不出声音。

    “马上就过去20年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

    明明背后是皎白的月光,她的脸却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

    可听着熟悉的声音,还是让我确定,眼前的人是小小。

    “呃...呃呃...”

    我用尽全力想要询问,发出的却是辨别不出内容的音节。

    “19年前发生什么了?他究竟在哪?”

    小小手指越发用力,嘴里也一遍遍质问着。

    死亡的恐惧,让我拼尽全力挣扎着。

    试图发出响声惊醒春花,一旁的鼾声却始终如一,刺耳平稳。

    窒息感让我的视线开始模糊,眼泪也流了出来,在晕厥前,用最后一丝力气,掰断了她的拇指。

    颈上一松,我在极度惊恐中尖叫出声,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短暂的尖叫,被疼痛感取代,我开始剧烈地咳嗽。

    “小郗,你又做噩梦了?”

    我猛地回头,有些心惊地摸着脖子,语气还有些颤抖:“小小...她想掐死我!”

    春花轻叹了口气,从床上跳下来,发出咚的一声,探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担忧道:“看来这次的梦太恐怖了,你都开始说胡话了。”

    见她不信,我更加着急:“真的!她还一直问我19年前发生什么了!”

    “是吗?”春花的手一顿,眼神暗淡下来,我以为她终于相信,她却又说着:“梦都是很难解释的,你别当真。”

    “我的脖子很痛,是被人掐的,这总不能是假的吧!”我抬起头,颈上的疼痛,很是真实,一定会留下痕迹。

    “是红了,像是被什么勒的。”春花低头仔细看了看,伸出手抚摸上我的喉咙。

    “我就说了,这不是梦!小小...”我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春花的手腕,惊慌失措道:“她想杀了我!”

    “啊?不会吧!”春花吓了一跳,反驳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时英院长说过我失去了一段记忆,小小好像在找什么人,她总问我19年前发生了什么。”有什么思绪在脑海闪过,我尝试着抓住它道:“或许我的记忆,和她想找的人有关...她恨我,是因为我没想起来!”

    我确信这便是真相,有些激动地看向春花,她那是什么眼神呢,我不懂。

    “你...你是不是想多了。”春花凝视着我,过了片刻才开口道。

    我只当她是不愿相信真相,毕竟她同小小的关系要亲近许多,于是摆出事实:“其实,我早就觉得她不对劲了,在哪儿都能遇上她,还总是躲在角落偷窥,看我的眼神也很奇怪。还有我脖子上的勒痕,就是证据!”

    面对我信誓旦旦的说辞,春花依旧是将信将疑的态度,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房间里一下安静起来。

    而我回想起过去种种异样,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

    “哎呀!”春花一声惊呼,探手从我的睡衣里拽出了什么,松口气道:“原来是这个!”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一段金色的丝带躺在她的手心。

    那是蛋糕的绑带,早些时候春花系在我的手腕,丝带上有淡淡的桂花香气,她说等窗外的桂花都开了,就为我换上新鲜的枝条。

    “哎呀,都怪我。”春花有些愧疚,也有些埋怨道:“我忘记了,你睡觉不老实,肯定是这丝带缠脖子上了。”

    “看,跟你脖子上这痕迹一模一样。”见我有些愣怔,春花拿起丝带在我脖子上比画了下,有些后怕道:“以后可不能给你这些东西了,看把自己吓得。”

    我盯着那根丝带,有些失神,不知该相信什么。

    春花打了个哈欠,拍拍我的肩膀道:“何况,我就睡在旁边,那么大动静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你就是做了个梦,别瞎想了,快睡吧。”

    “唔...是吗?”

    “这样,你想睡一觉,如果早上还是觉得不对,我们明天去找小小问问,怎么样?”

    见我深陷疑虑,迟迟不愿躺下入睡,春花提议道。

    我只能点头同意,可依旧一夜无眠,期待着真相,也惧怕着真相。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我叫醒还在熟睡的春花。

    “我们去找小小吧。”

    对于我的提议,春花没有反驳,随我一同前往护理站。

    恰好是早班换岗的时间,可那里却没有小小的身影。

    我心下一凉,如果小小昨夜真的出现在房间,那她应该是上夜班才对。

    “小小呢?”春花问道。

    “她今天上中班。”一个年轻女孩回答道。

    “诶?我昨天晚上还看到她了啊!”春花故作吃惊道。

    “不会吧,我昨天上的夜班,她一下班就回家了啊。”

    春花听闻点头道谢,拉着我离开。

    没有再追问的必要,语山所有人都知道,小小不住在这里,她在市区租了房子,用她的话说:“下班了还住在公司,和加班有什么区别?”

    “看吧,你昨天就是做噩梦了。”

    春花伸了个懒腰道,我没有反驳,心下的疑虑却没有完全放下,只是不知如何证实。

    我拒绝春花的邀约,独自一人窝在房间,尝试着回忆19年前的往事。

    19年前,我10岁,记忆里和父母生活在带院子的小洋房里,院子一角种着一棵桂花树,据说是我出生时种下的。

    父母工作繁忙,陪在我身边的是外婆和一条叫小黑的大黄狗。

    那时的生活简单却快乐,外婆把家里打理的很好。

    她会酿好喝的桂花酒,做香甜的桂花糕,会在院子的空地上种满了各式瓜果蔬菜,还开垦出一个小花园,种上母亲最爱的花,甚至连小黑都养得油光水亮,招人喜欢。

    除了那一年冬季,外婆回到家乡小住,意外去世。

    19年前,我从未遇到过小小,也并没有发生其他足以令我忘却记忆的意外。

    如果硬要说,在16岁时我穿越过去,经历了那场针对外婆的暴力。

    可那只是外婆、陌生的父亲与我,三人间的事罢了,与小小也没有任何关系。

    如何都想不通的我,只能放弃回忆童年,转而把关注点聚焦在和小小相识以来的点滴上。

    第一次见到小小,是时英院长领着她来到309。

    那时春花正给我讲着语山老人们的往事,好像是六楼一个走失孩子的女人的故事,她苦苦寻找,始终杳无音讯。

    当时听到这个故事,我有一种熟悉感,似乎是曾经历过一般。

    正在我唏嘘时,小小穿着护理员的工作服,跟在时英院长身后,同我们打招呼:“你们好,我叫...你们也可以叫我小小。”

    印象里那是一个很拗口的名字,我只记得最后两字,便一直叫她小小。

    回忆到这里,我努力回想小小的全名,可一无所获。

    思绪像是被纱蒙住,明明近在咫尺,却抓不住。

    这之后的日子,和小小的相处没有什么异样,她热情大方,除了对看不惯的事情展露暴脾气,其他时候都很温和。

    这样想起来,我那时也是喜欢她的,有什么事也不躲着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的?”我更加深入地回想,额角却开始隐隐作痛,原本想起什么,也被疼痛感搅乱。

    我伸手打开右手边的抽屉,里面有一瓶没有名字的药,是上次偏头痛发作,时英院长为我配的,她说是研发的新药,有镇痛的疗效,还能增强记忆。

    一粒白色的药丸,喝下没多久,头痛真的有所减轻。

    我想起对小小充满芥蒂的时刻。

    那时我们相识不足半年,有次小小给我看自己童年的照片,在那一沓照片里,夹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虽然现在想不起样貌,但当时的我只是看了一眼,便头痛剧烈,爆发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偏头痛。

    在病房里躺了两天才被送回309,事后小小却说从未有过那样的照片。

    大家都说是我看错了,把照片和噩梦里的人联系起来了。

    可没有人知道,在病房治疗时,曾听到小小对谁说着:“抱歉!我是有些心急了,以后不会了。”

    只是那个玻璃后面的人,我始终不知道是谁。

    从那天起,我开始偷偷关注小小,察觉到她对我的窥视。

    漫长的回忆,让我更加坚定小小有着不寻常的秘密,也让我暗下决心探寻真相,搞清楚她的目的。

    可是该从哪里开始呢?

    我思索良久,那张凭空消失的照片浮上心头。

    只看一眼便让我情绪波动的照片,上面的人究竟是谁,那会不会就是小小在寻找的人。

    抱着这样的疑虑,我闭上眼,努力回想起那个模糊的身影,那是个极为熟悉的人,在我看清他的面容前,一股巨大的恐惧感占据了我的内心,剧烈的疼痛从全身各处汇聚到头部,似狂风暴雨席卷而来。

    冷汗顺着额角流下,我捂住头闷哼着,一边颤抖着手拉开抽屉,拿出那瓶药,可手下一抖,药瓶掉落在地。

    我在极致的疼痛中感到绝望,春花却突然推门而入,惊呼一声,冲过来扶住我:“哎呀,你这是怎么了?”

    我颤抖着手,示意她捡起地上的药。

    这次我吃了三颗,三倍的药量,应该能够抵挡这剧痛。

    药效如潮水般侵袭而来,在闭上眼前,我似乎听到春花叹着气,说着:“想起来又能怎么样,何必呢...”

    只是此时我的头脑太过混乱,她的话又意味不明,让我怀疑是否真的听到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