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问(1)
次日,延英殿。
苹儿撩开珠帘,托了个圆盘进入内殿,里头搁了好些个瓶瓶罐罐。
她福了福身笑着道:“这些都是大将军差人送来的,说是对擦伤很有效果。”
桓筝正坐在凉榻上,拿了个象牙丝宫扇在扇风,瞥了一眼圆盘,手拿扇子往旁边的小方桌上一指:“搁着吧,替我好好谢谢他。”
“是。”
苹儿笑吟吟地放下,接过桓筝手上的扇子,边扇边道:“公主手臂上的擦伤可得小心护着,别留下疤了。”
桓筝卷袖看了眼,只是几道擦痕罢了,当时司空炎把她拽地很紧,她也就是一只脚稍微着地拖行了几步,再加上司空炎杀死马后,马往下瘫去的瞬间,她的另一只手臂不慎在草地上摩擦了片刻所致。
“嗯,围场的事调查的如何了?”
“应该快有消息了。”
没过一会,明慧就进来禀报卫大监来了。
“快请进来。”
卫大监进来跪下行了个礼后桓筝就叫了赐座,一旁的宫女立即拿了个圆凳过来。
“谢公主。”卫大监便坐了下来。
桓筝正了正身子,方道:“卫伯替我调查南苑的事辛苦了。”
“奴才分内之事。”说完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针,苹儿拿帕子接了送到桓筝面前,桓筝瞧了眼,是根极长且锐利的绣针。
“这是从马鞍上发现的,这针一开始被人缝进了马鞍里,马儿奔跑起来后针便会逐渐戳破马鞍,刺进马背上,马儿受了痛才发了性。管理这些马具的人奴才已经带来了,现下都在外殿庭院中,公主可亲自问话。”
桓筝听完之后脸色无半分波澜,而是问:“父皇知道了吗?”
“陛下已经知晓,只说让公主自行处置。”
“让我处置?”桓筝的语气里含了一丝不可置信,自己的女儿被人暗害,她这个父皇竟然什么态度也无,即便是在外面做做样子也是要的呀。
“是。”
桓筝若有所思地站起身,踱步到院中,果见院内站着几个小内监。一个个神色惶恐,交头接耳,见桓筝出来,忙止住声音跪下行礼。
卫大监跟上来道:“这些人都是上驷苑的。上驷苑冯主事前些天病了,正在休沐,今早奴才派人去宣,说人已经病入膏亡了。”
桓筝讶异地转头:“这么巧?”
“可不就是。”
苹儿在一旁哼了一声道:“早不病晚不病,奴婢看八成跟那冯主事脱不了干系。”
卫大监在一旁干笑了两声,站直身体,挥了一下佛尘,冷冷地睨着下面跪着的几人。
明慧从殿内搬出一靠背黄花梨木椅,扶着桓筝坐下。看了一眼她的脸色,方对着下方之人道:“公主昨日所用的御马都是谁管着的?”
其中的一人犹豫了会,哆哆嗦嗦地跪上前来:“是……奴才。”
“叫什么?”
“奴才小胡子。”
“这马具呢?都是你管着的吗。”明慧说完把马具往他前面一扔。
小胡子立即伏地急着道:“这些东西的确是奴才管着的,但并非奴才一人才能接触到啊。”
桓筝点点头:“有道理,那你指认吧,这里头都有谁接触了这马鞍。”
小胡子脸有难色,看向身后,身后的人个个都避开他的目光,把头压地极低。
明慧提高了声音道:“若指认不出来便把你拉去内刑司。”
“求公主饶命!奴才实在不知道都有哪些人接触了这马鞍啊。”
明慧含了一丝怒气,正准备发话间,桓筝抬手示意她退下,随后她自己站起来,往阶下走了几步到小胡子跟前,方道:“这些东西虽是你负责的,但监守自盗这个道理本公主还是明白的。所以今日只要你指认出来了人,本公主便饶了你。”
小胡子脸上的为难之色更甚,他又回头看了看后面,这次后面人更加如临大敌一般,怎么看,小胡子现在都像极了阎王爷。
但在小胡子眼里,这些人都是和他平时共事之人,他没办法在此时信口雌黄,污蔑任何一个。但是内刑司的刑罚残酷无比,不脱层皮根本出不来。
他的犹豫落进了桓筝眼里,对于桓筝来说只是犹豫便够了,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毫不犹豫地出卖旁人,更别提若此事真跟小胡子有关,他一定急着找一个替死鬼出来了。
她又等了会,小胡子还在挣扎间,桓筝便又开口:“我昨日要用的马匹是你什么时候安排好的?”
小胡子回过神来,诧异地望着她,不用指认了吗?
“回答问题。”
“……是,是奴才前天晚上就检查完毕了的,这些马具奴才都检查过,当时并没有发现有任何不妥,那枚银针奴才实在想不通是怎么混进去的。”
桓筝走到台阶高侧坐下,想了一会道:“嗯,马房的钥匙一般都是谁收着的?”
“公主要用的那匹马所在的马房只有奴才才有钥匙,但是……”
明慧又急问:“是什么?”
小胡子着实被她的气势吓到了,又伏地哆嗦道:“冯主事那里有所有马房的备用钥匙。我们只有各自所管马房的钥匙,并不互通。”
后面的几人也都连连称是。
“没问你们,叫嚷什么!”明慧朝那些人喝了一声,桓筝侧目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卫大监,后者一直面无表情地静静看着。
桓筝朝他们招了招手:“把他们都带下去吧。”
苹儿有些不解:“公主,这些人不用刑是不会招的,公主若不忍,便交给奴婢和明慧,定然会让他们吐个干净。”
桓筝道:“不用了,知情人不在这里。”
明慧道:“公主相信小胡子的话了,认为是冯主事吗?”
桓筝未置可否,只让人把他们带了下去。
等他们走后,桓筝又对卫大监道:“冯主事的一切,想必卫伯应该调查好了吧?”
卫大监笑了,走上前拱手道:“公主聪慧,陛下知道了定然欣慰。”
桓筝闻言脸色却冷冷地,她这个父皇葫芦里到底卖地什么药,对她十分严厉不说,今日还故意让卫大监试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