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声
易珠骂完本还在激动之中,忽听得“竹叶青”三个字,想起殷贵妃生前最爱的便是这竹叶青茶。不禁悲从中来,又兼刚才中了暑气,竟直直地吐出一口痰血出来,撒在庭中。她拿手随意抹了一下嘴角,哈哈大笑起来,眼泪从她的眼角流出,她呆呆地看向天上。
桓筝一直冷眼瞧着她,面色平静,一直等到茶来了,她喝了口,方道:“殷贵妃走地还安详吧?”
易珠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殷贵妃哪是自缢,是被人活活勒死的,死不瞑目,惨烈异常。而她易珠幼时本跟在长公主桓容身边,后来殷贵妃进宫,长公主便把她赐给了殷贵妃。这么多年贵妃待她如同亲妹妹一般,临死前唯一的愿望便是求陛下留易珠一命。
桓筝看着她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又道:“可怜了殷贵妃,竟也没留下一子半女,否则你也有个靠山,是不是?”
子嗣是殷贵妃一生的惨痛,她甫一进宫就被皇后设计以致终身不孕。后来事发,皇上二话不说就赐死了皇后,殷贵妃就是从那时起开始残害宫中妃嫔皇嗣,可笑的是,桓翔深觉对她不住,竟任由她胡作非为。
易珠已经支撑不住,她为殷贵妃抱屈,即便是杀尽宫中所有的皇嗣也换不回来殷贵妃的一个孩子,想到此处,她伏在地上痛哭失声。
“皇后,皇后!是那个毒妇害了贵妃啊!”
桓筝眸中一动,她知道殷贵妃生不出孩子,但是一直不知道原因,易珠是她贴身的大宫女,在易珠眼中,竟然是皇后害了殷贵妃吗,可是在桓筝的印象中,皇后纯良温厚,对他们这些庶出的子女都当亲生儿女一样疼爱。
这怎么可能?桓筝心中存了一个疑影,如果不是皇后,那便是有人从中挑拨,连殷贵妃自己也是被人利用了。
易珠早就是强弩之末了,她在暴室受了这么多天的罪,身子已经垮了,今日是最后一口气,又被桓筝诛了心,便再也不能了。
“把她拉下去。”
苹儿找了两个人把易珠的尸体抬走了,桓筝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动作,照现在这个情形看来,就算把易珠和冯主事往驸马府门前一摆,司空奎也是不怕的,谁让他儿子随时都有逼宫的可能呢,桓筝摇摇头,苦笑一声。
小福子全程观看了这场戏,他心里虽打鼓但却没那么害怕了,瞧着桓筝还是心慈手软的,那易珠是自己支撑不住才死去的。
小福子正在打着小九九时,忽听得桓筝来了一句:“拿刑凳来。”他猛然抬头,已经有人得了令去搬刑凳了。
“公主……公主,奴才……”
刑凳很快被搬了上来,两个内监把小福子架了上去。便听得人问:“公主,杖多少?”
“五十。”
“公主饶了奴才吧,奴才也是不得已,奴才没法子啊。”小福子趴在刑凳哭喊道。
凭他叫喊,桓筝也没有再开口,板子便打了下去。
“公主……饶命,哎哟,这实在不关奴才的事啊。”
桓筝恍若未闻,直打地他喊不出来的时候才叫了停。
“把他送回暴室。”
“是。”小福子被血淋淋地拖走了。
等到处理完了这些,夕阳西下,桓筝才回了了殿内。
……
桓策被桓翔叫到了延庆殿。
“你的腿如何了?”桓翔的声音里还是含了一丝希望。
桓策隔着外袍捏了一下双腿,没有感觉,他平静道:“儿臣已经废了。”
桓翔捏了捏眉心,长叹一声,他知道这等于是他的绝望之语。
“既如此,一切只能交给筝儿了,可是你看她生性懒散,学什么都不成样子,难当大任。”
桓策摩挲着手中的扳指,眉头微蹙,想了一会方道:“儿臣倒认为嘉和有大智若愚之相。让她继位,虽是一步险棋,但眼下这是唯一的办法。”
“大智若愚?朕看她只是一味的惫懒罢了,连司空炎她也很难笼络住。”
桓策笑了一下:“但是她也知道要笼络司空炎不是吗?”
“你倒不认为她是真的看上了人家?”
桓策挑挑眉,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桓翔叹了口气又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司空炎离京?”
“西疆蠢蠢欲动,派他去名正言顺。”
“这个当口上,他怕是会找借口推辞。”
桓策勾起一抹浅笑:“父皇放心,他会去的。”
……
夜间凉爽了许多,苹儿服侍桓筝沐浴完毕,拣了件睡裙给她穿上,扶着她上床休息前拿那些司空炎送来的药膏想给她的手臂擦上。
桓筝却摇摇头道:“罢了,去拿太医院的那些来。”
苹儿不解道:“大将军送来的这些,的确是上好的,也是他一番心意。”
“他父亲想方设法要杀我,你倒觉得这些东西能用?”
苹儿讪讪地收了起来,嘴里却嘟囔着:“昨日在围场,奴婢看大将军和公主是两情相悦的,驸马是驸马,奴婢瞧着大将军还是好的,否则他也不会救公主啊。”
桓筝叹了一声道:“他若是真为我好,才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与我搂搂抱抱,使我名声扫地。男人在这种事情上顶多就担个风流的名声,到了女人身上就是不顾廉耻了。连易珠都如此骂我,可见此事传得有多广。”
苹儿一时哑口无言,却又不得不说桓筝的话有几分道理。她一面给桓筝细细地擦着药膏,一面岔开话题道:“小胡子晚饭前来谢了恩,奴婢打发他走了。”
“嗯。”
……
等到桓筝手上的擦伤好的差不多了便先去了延庆殿请安,司空炎也在,正一副恭敬的样子守在龙榻旁,桓翔的病更重了,已经是卧榻不起了。
他一只手搭在床沿上,有气无力地道:“正好你哥哥刚走,你伤好了就该早点去上书房。”
桓筝恭敬地应了声,又说了些让他好好保重龙体的话,最后看了一眼司空炎方离开。
等到桓筝走后,桓翔对着司空炎道:“西疆战事吃紧,放眼朝中,也只有你能为朕分忧了,等你回来,正好与筝儿完婚。”
西疆是大魏的属国,本来一直安分,但冯唐之乱导致大魏国力剧降。所以这些小国便蠢蠢欲动,趁火打劫。但是现在很微妙的是,桓翔已然命不久矣,他这个做法很显然是要把司空炎调离京都。
然而司空炎却没有过多犹豫,而是道:“是,为君分忧,保卫家国是臣的本分,臣必当鞠躬尽瘁。”
桓翔盯着他看了片刻,很是满意地舒了口气,又道:“朕已经给你与筝儿赐了婚,以后筝儿就交给你了。”
司空炎撩袍跪下:“臣定护公主一生。”
桓翔应了声便转过头去,挥挥手让他出去。
司空炎出了殿,左右瞧了瞧,却并没有看到桓筝的身影,他往照壁前负手一站道:“快出来吧。”
桓筝这才笑嘻嘻地从廊柱后面出来:“你怎么知道我没走?”
“我若是连这庭中藏了个人都不知道,还怎么领兵打仗?”
“嘿嘿。”
“你的伤势如何了?”
桓筝捋起广袖,在他面前挥了两下胳膊,道:“瞧,都好了,多亏了你的那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