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儿子,拐弯了
当年王丰仪的调查,也就是在出现隐天子的信息后,自己停下的。
事关重大,九叔王定坤就是在那时,在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不惜栽赃陷害,将所有知情人全部处死,从而引咎辞职,回归乡里。
当这次出行,王素提起想借怡红院的风头营销马车时,王丰仪征得王定坤同意,将当时的隐情告知。
具体交给王素自行决定。
所以,王素才能一出口将巧娘砸晕。
“别想着杀人灭口!这么多年安稳的日子,你们也不想有动荡吧?这个秘密能保守这么多年,不是你们有多小心,而是有些人心生怜悯,不忍对一群妇孺动杀意!”
“承事郎,有什么要求请尽管提!巧娘无不应从,还请承事郎怜惜几百口人命!”
毫无反抗的能力,巧娘直接认栽了。
“诶呀呀,看巧娘说的,好像我左手砍刀,右手弩箭一样,咱是有交情的,一个大喇叭的交情!”
还是这样,变脸变的让人接不下,可巧娘不敢将此事就这样过去了。
“承事郎,马车多少钱?您说个价,巧娘银票现成!”
狠了心了,巧娘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银票,数也不数,直接拍在桌子上。
若银票能将这事到此为止,直接封死,巧娘相信怡红院没人反对。
“哎呀呀,巧娘,何至于此!谈不上,谈不上啊!”
这副嘴脸巧娘看都不想再看到,很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招惹这个祸害!
沾上了,还被拿捏了,难脱身了。
巧娘很希望王素能拿起银票……
“巧娘,这马车吧……我准备送给你,不要钱!”
脸色灰白了,巧娘一屁墩坐地上,毫无形象可言,泪流满面。
看看王素……拼死也没用。
这次怡红院覆灭,巧娘罪不可恕,若自己死掉能换来怡红院残存,巧娘不惜一死,可是死不成啊!
在自己这里出现的纰漏,必须得自己补上。
几百口人命呢!
想强颜欢笑,却发现平时随时可以调整的笑脸,此时却怎么都无法做到。
“阿娘,王公子似乎不是调笑,是诚心诚意的。”
颖宝儿一直关注王素和巧娘的交锋,一直感受双方的情绪,她感觉王素一直都没有敌意。
巧娘突然被王素的大方搞的六神无主,她不得不小声提醒。
“哈哈哈哈,巧娘,久经江湖,却没有人家一个小丫头片子有定力!”
“白送你马车就是心怀歹意?就是图谋不轨?就是别有用心?”
“想多了,只是想借怡红院引领潮流的平台,将这样式的马车推出去,从而成为人们趋之若鹜求之不得的稀罕。”
“白送你,也不是没条件,需要你在一年之内,让这一辆马车出现在省城,出现在京师,往后还要出现在江南,尽可能出现在怡红院所有店面的城池里……”
就是想做个广告,这老鸨子,居然有了死志。
终于长出一口气,巧娘就跟死过一次一样,缓过来发现全身都湿透了。
从来没有一个十五六的少年能让自己有如此的濒死感,压迫感。
“承事郎见谅,待奴家沐浴更衣,方对得起承事郎的垂怜!”
垂怜你大爷!还好不是垂青。
虽然巧娘才是王素心中熟透了待摘的蜜桃,可到底是个老鸨子。
“颖宝儿,你家阿娘多大了?是红馆人还是清倌人?”
“噗嗤……”小丫头片子笑了:“王公子,阿娘二十九了!清倌人。”
“阿娘年轻时是在南都,秦淮河有名的清倌人…~”
等巧娘再来,颖宝儿很是吹捧了巧娘当年冠绝秦淮的故事。
再见时,巧娘已经恢复了她顾盼生姿的老鸨子神态,面对王素犹如往昔,应对自如。
“承事郎,不知……”
“巧娘,所谓的拉商贾,你觉得是商贾就行?你觉得我家办不起来一个马车的作坊?”
“入伙……你觉得怡红院就是入伙了,可以有参事议事的资格?把一大笔钱放给谁你们能放心?”
“真要入伙,只能是我家的某个人,或者别家的某个人,来代替你们行使参事议事的权利……巧娘,这事你还是考虑考虑吧。”
“等你们商量出结果,可以直接跟我五叔联系……我还是个孩子,我要考学。”
确实是个孩子,妖孽般的孩子。
“王公子,巧娘信你!”
被人相信是不是应该骄傲一下?特别还是一个在欢场混迹半生的老鸨子,王素竟无言以对。
“王公子,这次来河中府的中使是秦凯,只忠于陛下,特别老实的一个内监。”
“陛下让他颁旨他就颁旨,让他看人他就看人,绝无二心。”
“另外,为感谢王公子的坦诚,奉送王公子一些信息:白家跟你们比斗,并不知道事关陛下赏赐授官,但总会知道的。”
“白莲教的萧长天,去大黑山确实是谋划忤逆之事,这功劳你们家受之不愧。但是,萧长天不是一个人,是一个白莲教……”
“怡红院既然受王公子恩惠,必定会帮着斡旋,却也只能尽力而为!”
看看,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你好我好大家好,听巧娘这样说,王素更是认为自己的观点正确。
望之不似人身,相之不似人面,听之不似人声,察之不近人情……这是王素看到过对太监最刻薄的形容。
当在府尊和一干官员指导下,完成接旨仪式,见到这个叫秦凯的太监,王素对太监的印象大有改观。
怎么说呢,这秦凯搁后世,就是一个胡子刮的干净的中年油腻大叔,很帅,很MAN。
棱角分明,双眼炯炯有神,面带微笑,坦诚且温和。
看样子这秦凯是真的有替皇帝看人的任务,一直盯着王素看。被人看着,不打招呼不合适,王素正准备跟内监寒暄,却见同时受圣旨褒奖的靖安知县,突兀的拐了个弯,站在王素跟前。
居高临下,盛气凌人。
比瞪眼?王素丝毫不怯,就那样直愣愣瞪着,连带王哲哥几个也都斗鸡似的,就看着那知县。
“承事郎,听闻你父子二人相依为命,一鳏夫一孤儿,居然与妇人感同身受,知生之不易,养之艰难,实属不易!”
看着是夸,一句鳏夫孤儿,就等同于破口骂娘了。
“敢问吴知县,难不成您不懂母亲艰难?还是不知所出?”
骂人嘛,王素最拿手,更何况对这种先出口成脏的,管他是不是知县,老子认你是谁!
“竖子无礼!见上官居然不懂躬身?谁教的你礼教?这般粗鄙之辈,居然居为案首!”
王素看看自己的官服,跟这吴知县比一下,指了指让他看看。
“案首是学政大人亲点,是学生百科全对,是诗词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倒是吴知县,所谓横插一干,挡下学生与内监见礼,确实是教有所现,算是见识了!敢问吴知县,可有诗篇传唱,让学生也惊艳一番?”
两人争端因为啥,在场的都清楚。事发靖安县,圣旨却只有金银布帛的赏赐,倒是归良县令官升一级。
大家都清楚,萧长天入大黑山,作为本地剿匪职责的靖安县,毫无所知,若没有王家介入,势必会造成大错。
但是,靖安县令不怎么想,他认为是王家抢了他的功劳。
“哼!本官见你与内监对视而不懂先躬身以示谦恭……”
“哦,那是学生错怪了。尚未养成躬身施礼的习惯,倒是感谢吴知县这般指教……”
“习惯?哼,本官倒觉得你是不屑吧?”
“吴知县,或许您不知道习惯是如何养成的,但是习惯确实是靠养成的。”
“一父子居山上,驴车是出门的工具。每次下山拐弯时,当爹的都会提醒一句:儿子,拐弯了。驾驭驴车的后生就会赶驴车拐弯。”
见王素讲故事,凑过来听的人越来越多。
“有一日,当爹的病了,后生下山找大夫,路过拐弯处,驴子就是不拐弯,这可急坏了后生。”
“说了一句话,驴子突然就拐弯了。可知那后生说什么了?”
王哲提高嗓门,冲着那吴知县:“儿子,拐弯了!”
一切都是因为拐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