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丛明宗主
白鸣珂跨步出门,片刻后只听叮当撞响,四名身材高大的侍卫各牵了一根手腕粗细的黝黑铁链一步一缓,挪进殿来。铁链这端分别缠死在各侍卫粗壮的腰间,另一端锁着一名光脚赤臂蓬发垢面的威武男子四肢。
“这便是那贼宗宗主胡多宝?倒是生的彪悍!”穆谷楠皱眉吐槽了一番。她抬手示意顾秋行,顾秋行领会,袖口一抖,右手捏出一粒赤红丹丸,下台阶来到胡多宝跟前,铁指一扣,卸了胡多宝下颚骨,将手中丹丸直接扔进了胡多宝口中。
丹丸入口即化,瞬间融进唾液,随着胡多宝控制不住的吞咽动作全进了肚。顾秋行等待了片刻后才将下颚骨给他重新接回,然后身影一闪回立到穆谷楠身侧,低声道:“国主,药已起效,可以问了。”
穆谷楠闻言点了点头,往前挪挪身子,又细细打量了胡多宝一番。这人身材五大三粗,魁梧壮实,却是宽额细眼,扁鼻垂唇,相貌着实凶恶了些。此刻的胡多宝神情萎靡,被鞭子抽得只剩条条缕缕的碎衣之下还在殷殷渗血,双腿脱力发抖,双臂被沉重的铁链拉扯着向两侧横举起。
“白卿,不是说他走火入魔后功力全废了吗?怎么还弄出这么大阵仗?”穆谷楠先问了白鸣珂一句,她终究是个女子,对血腥场面还是有些本能的抵触。
“国主,这是老奴的主意。”顾秋行突然插话。
穆谷楠一愣,扭头问道:“为何?”
“白家主他们入京前,老奴曾拦路检查了一遭,发现这胡多宝虽然看起来神色委顿,功力全无,但他体内脉络仍然健全,而且经脉全通,就算探不到他有半点真气,这也是个随时都有可能暴起伤人的奸诈之徒。老奴甚至怀疑此人是修炼了什么特殊功法,并没有真的走火入魔过。若真如此,按照白家主的估量,此人至少是天权境初期的修为,国主还是得当心注意,若要接近此人,需得老奴陪同了才好。”顾秋行缓缓解释道。
“好,听你的,我不往他跟前凑,就坐这儿问几句吧。”穆谷楠难得露出少女般的乖巧,待转头看向胡多宝时眼神又变凌厉,喝问道:“堂下之人,可是叫胡多宝?”
胡多宝眼神迷离,身子摇摇晃晃几欲扑倒,只因被那四个侍卫前后左右拉住,换位不得。他傻呵呵一笑,老实答道:“我是胡多宝。丛明宗宗主胡多宝。”
“是你派人行刺了花语国皇室?”
“是我。”
“原因为何?”
“清理门户!”
“皇室有你丛明宗弟子?”穆谷楠奇道。
“不是丛明宗,我是为问仙岛清理门户。”胡多宝语出惊人言。
穆谷楠霍然站起,握指成拳,声音微颤道:“顾卫,屏退闲人!”
顾秋行颔首,快速遣退殿门内外侍立的宫奴并那四个铁链侍卫。好一阵哗啦叮当声响后,四名侍卫终于解开腰间铁链退了出去,顾秋行重又回到穆谷楠身旁看护。
穆谷楠这才继续问胡多宝:“你是问仙岛上的人?”
“我不是,我们宗主是,我只能算是问仙岛的俗家弟子。”胡多宝答道。
“你不就是宗主吗?”穆谷楠心头愈加焦躁,偏这胡多宝的应答句句让她心惊。
胡多宝似是气息难以为继,缓了半晌后才摇头晃脑接话说道:“丛明宗有明暗两位宗主,我是明主,还有一个暗主,他才是丛明宗真正的掌控人,决策者,我只是个执行者。”
“他在何处?姓甚名谁?”穆谷楠语气冷然。
“他叫沙雕,来无影,去无踪,从来他寻我,何曾我寻他?”胡多宝右脚勉强踏出一步,背起双手,昂头挺胸,犹如诗人醉饮时洒酒祭月一般,竟显得多愁善感起来。
穆谷楠看了顾秋行一眼,疑惑道:“这是药的功效?还是他本就如此风骚?”
顾秋行无语。
“沙雕所言的清理门户,到底是要杀谁?”穆谷楠身上凌冽的气势凝聚,竟隐隐带出点儿杀气。
“第一杀:易知天,问仙岛叛徒,流连凡俗,泄露机密与长和宫,必杀;第二杀:武忘天,易知天兄长,一脉同气,该杀;第三杀:穆歆瑶,武忘天之女,问仙岛遗脉,却拜入敌对势力长和宫,该杀!第四杀:所有阻碍行动之人,杀,杀,杀!”胡多宝虽神志不清,却没耽误了他豪情万丈的宣言。
“杀你姥姥!”穆子良突然大吼一声,两目赤红,抬腿一脚把胡多宝踹翻在地,指着他愤怒喝问道:“武忘天真是被你们这些死蛮子给害死的?就因为他是易知天的哥哥?那沙雕是不是看我穆家皇室势弱,就先来杀我忘天大哥?他怎么没本事先去杀了逍遥在外的易知天?”
“穆子良,你给我住口!”穆谷楠猛拍玉椅扶手,艰难起身。她早知武忘天是非正常死亡,只是武忘天临终前逼着她作出承诺:不得去调查这一切背后的真相。穆谷楠谨守对武忘天的诺言,这才一装糊涂便是六七年。然而此刻乍闻幕后黑手显了踪迹,她也难平心潮,只觉浑身轻颤无力。
穆子良被穆谷楠的一声大喝吓得脖子一缩,却仍泄不了心中怒气,继续对胡多宝发飙道:“问仙岛与长和宫是敌对势力?你他娘的听谁说的?易知天怎么就成问仙岛叛徒了?他泄了什么密?你口中这个叫沙雕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在那儿颠倒黑白贼喊捉贼的吧!”
胡多宝似乎没了痛觉,被穆子良踹了一脚后干脆直接舒服地躺在了地上,却也没忘记回话:“问仙岛与长和宫自古以来便是生死仇敌,只不过近些年各安两地少有交逢,相安无事的时候谁也不主动提及,但泄密与投敌都是原则问题,问仙岛忍不了。易知天泄了什么密我不清楚,反正该杀!武忘天与长和宫宫主玄月离关系匪浅,早晚要死,该杀!穆歆瑶投敌,该杀!你,踢我,该杀!”
“我去你大爷的!”穆子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往两处去,照着胡多宝身上自己之前踹的地方又来了一脚。
穆谷楠心情复杂,呆呆坐在玉椅之上,思绪万千。她还有许多的疑问没有得到答案,可她此刻已没了心情再去审问胡多宝。她贵为一国之主,却对那两个超脱于世俗之外的神秘势力知之甚少,近日发生的这些事情似乎件件都跟这两方有所搭扯,如团团乱麻缠着她,而她没有足够的信息来源,就算再聪慧也感觉脱身无力。
穆谷楠理了理耳边碎发,静思良久后叹道:“没想到事情牵来扯去,根源竟是在问仙岛。白卿,这算是我穆家的家事,福祸皆由我穆家担了,与白家无甚干系,你可在京都驻留几日,与如瑾妹妹叙一叙兄妹情,之后便回白启城吧,此事暂告一段落。子良,昨日我与你说的瑶儿之事还要再议,你且去偏殿等我。顾卫,将胡多宝收入宫中秘牢,没有我的花语令,谁也不准提审接触!”
穆谷楠这番话一说,已是下了逐客令。
白鸣珂见穆谷楠起身欲走,忙前跨一步伸手虚拦道:“国主稍待,鸣珂还有话要说。”
穆谷楠顿住脚步道:“白卿还有何事,但说无妨。”
“是些家常事,国主可先让人将这胡多宝带下去,鸣珂再细细禀来。”白鸣珂应着话儿,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此刻站如苍松的顾秋行。
穆谷楠背起右手,思索片刻后直言发问:“你是要说瑶儿的亲事吧?你想让白桦与瑶儿结亲?”
“国主英明,鸣珂要说的确是此事。”白鸣珂一愣,忙回道。
“我本以为白卿是临事应急,匆匆而来只因丛明宗,倒是没想过你还有别的盘算,你怕是盯了瑶儿许久吧!你这当了爹的怎么变得不老实了?”穆谷楠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白鸣珂对于穆谷楠的揶揄故作不知,顺势哈哈一笑,道:“难得见道国主与我言笑,可不是我盯着歆瑶,是我那不成器的犬子白桦,从小到大嘴里就没停过对他这个歆瑶妹妹的倾慕与夸赞。我想着两个孩子也慢慢大了,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若能早日把这事儿定下,也省的那孩子天天凑在我耳边念叨。”
“你这话说的不错,是得为孩子着想。我对瑶儿也和你对你家桦儿一般,就想事事遂了她的意,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到了如今却是受不得一点儿委屈了。结亲这事儿我早已问过瑶儿,她只说不要我管,她自己来选。我看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她这儿根本没用,你还是让白桦自己找她谈吧。若白桦真能讨得瑶儿喜欢,不用你来,我亲自去你白家提亲,甚至入赘皇家之事都可商谈!”穆谷楠一席话说的委婉又大气,表明了态度后,笑眯起俏眼等着白鸣珂接话。
白鸣珂似是没料到穆谷楠会说出这番话来,怔了好一会儿,才回神道:“鸣珂懂了,国主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