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宁生察觉到不对劲，右手握拳在桌面上敲击三下。这是她和于子归约定的暗号，意思是“有事，先走一步”。

    于子归不明所以，但是非常配合地给洛宁生打掩护。两人为了逃课不被发现，元神出窍术不说天下第一，但当世能察觉到的人也实在不多。

    于子归拉着季岳风侃天侃地，洛宁生几次装作开口都被于子归打断，然后她就不说话了。因为这个过程是循序渐进的，季岳风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洛宁生赶在小二回来之前归位，十分流畅地接过话题，同时给于子归传音：“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一会配合我。”

    于子归面不改色，右手食指连点三下，点出一个三角形。意思是“没问题”。

    掌柜的笑着过来，跟两人赔罪：“我听恒才说二位是为了什么东西来的，恒才笨口拙舌，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否劳烦二位细细描述一番。如若小老儿真的见过，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就是在试探她们到底知道多少了。

    洛宁生笑着开口：“掌柜言重了。此物叫瑞延，可化为人形，也通人性，常常到店中白吃白喝，之后又化作原型，惊吓到顾客。前几日官府收到有人报案，说您这里出现过瑞延，方才前来查看。”

    洛宁生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但是组合在一起，就好像她们是官府派过来的人一样，误导性极强。

    掌柜一脸惊讶：“是吗，就这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奇事。不过只怕要让客人失望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奇兽。只怕是有人放出这消息在捉弄人吧。”

    于子归：“是吗，可是那报官的人据说就是你们店里的人，是个帮厨的，叫什么来着？”

    掌柜长叹一口气：“您说的是全才吧，他之前确实是我们这的帮厨，但是前几日刚被辞退了。这么想来，大概是他对店里心存不满，想要借此报复吧。”

    于子归：“报复？何出此言？”

    掌柜面色有些为难：“这……不怕您笑话，全才也算是我们这里的老员工了，我们也不想辞退他的。但是他手脚不干净，被发现之后还想伤人，我实在是不能留他了。”

    洛宁生大笑：“妙啊，掌柜你可真是个聪明人。我想，如果我们问为什么一个小帮厨都知道瑞延这种奇兽而你却不知道，你也有对应的回答吧。”

    掌柜面色不变，依旧是十分无奈的样子，于子归没等他答话就抢先学着他的语气回答：“当然了，全才他平日里就与三教九流鬼混，消息来源更广。各种偏门的东西他知道都不足为奇。”

    掌柜的脸皮抽动一下，“客人这话可就不对了，这本来就是事实，怎么说得好像我在信口胡诌一般。如果客人不肯相信，那问我再多也是没用的。”

    洛宁生：“自然是没用的，毕竟您遣散了之前的老帮厨，又找木匠用旧木打出新的桌椅，可以说是尽全力让知情人都闭了嘴。但是人能说谎，物件却不会。瑞延压坏的桌椅被处理掉了，暂时找不到替换的，但是闭店又容易留下话柄，无奈之下你只能将自家用过的桌椅搬来凑数。”

    “我方才问过这里的常客，这里虽然之前也干净，但桌面难免会有客人留下的痕迹。比如有位客人曾趁小二不注意在桌面下留了一道划痕，想着之后在里面放点钱，算是报答掌柜的救命之恩，但没料到下次再来的时候那裂口便不见了。”

    “敢问掌柜，你现今找遍全厅，能找出那带裂口的桌子否？”

    洛宁生的声音像往常一般温和但具有进攻性，表情却有些倨傲。

    掌柜的笑意彻底散去，在洛宁生一环环的盘问中真小实意地赞叹：“少侠虽不是官府的人，但能力比官府的人强得多。不错，瑞延确实来过我的店，但如果要问别的，我也确实什么也不知道。您也查到了，为了不影响生意，我这几日可谓是焦头烂额啊。”

    洛宁生挑眉。于子归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的胜负欲要压制不住了，再说下去怕要出事，立刻出言打断：“掌柜慧眼，一眼就看出我们不是官府的人。实不相瞒，我们此来也并无恶意，您不必紧张……”

    “是啊，掌柜再用怕影响生意的话来搪塞我们就多少有些看不起

    我们了，”洛宁生冷冷开口，”您的生意是靠您的善心聚集来的，大多都是常客，怎么可能为了一只根本不伤人的奇兽离开呢。”

    于子归僵着笑脸强行缓和气氛，一只手拉住洛宁生：”自然，自然，掌柜的心善，不告诉我们只怕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们就先行告退，不打扰……”

    洛宁生表现出一副大小姐架势，一把甩开于子归的手：“走什么走，本小姐还就不信了，我又不干什么坏事。只是想见识一下瑞延长什么样子而已，又不会对它怎么样，我见不到它我是不可能放弃的。我要是见不到，我就让我爹派人将这里翻个遍！”

    于子归顿时两手捂脸，险些笑出声来。

    洛氏如果知道他们洛二姑娘的强盗言论怕是能气得背过气去，别说帮忙，只怕会直接把人绑回洛氏，家法伺候。

    她这一下没接住戏给了季岳风插话的机会。这二愣子明显没看明白此时两人红白脸的戏，此时好不容易能开口，立刻傻不愣登地一摆手：“掌柜莫怕，洛小友向来宽仁，定然……”

    这要是被他说出来瞬间就要露馅，于子归忘忙咳一声，试图补救道：“是的，那什么……”

    于子归脑子里此刻都是洛宁生被五花大绑回洛氏的画面，哪里还有余力去编什么理由，干脆又掏出一张千字契拍在桌上，压在之前那张上面。

    “算了，都别试探了。我也听出来了，掌柜的你是个好人，你既然不想让我们知道瑞延的去向，定然有自己的理由。但我们也没什么恶意就只是出于好奇心想认识一下瑞延这种奇兽而已。况且，你也不放心我们到处乱说吧，直接点，双方条件摆出来，签个契，问题不就解决了嘛！”

    于子归指着千字契，大方地表示：“别的不说，这玩意儿管够。”

    洛宁生一拍脑门，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她了。

    掌柜被这突如其来的画风转变打得措手不及，一脸怀疑人生。但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掌柜的很快就恢复理智。

    之后就是于子归和掌柜的条约讨论了。掌柜的习惯了半遮半掩的说话方式，被于子归大开大合的话术噎了好几次。不过熟悉之后他反而放松下来，比起洛宁生那种打机锋的交手，于子归带有侠士风格的交往方式反而更能赢得信任。

    不过一炷香，两人就解决了问题。如果不是出于谨慎考虑，掌柜的甚至已经可以不用千字契就敢把消息告诉于子归了。

    掌柜落座的时候，于子归和洛宁生相视一笑。

    这才是真正的红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