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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太行

    八月六日的清晨,左奇在屋外吵吵嚷嚷的环境下醒了过来。

    屋外不时有声音传来,实在是再也睡不下去了,被打扰了睡觉雅兴的左奇皱着眉头,顶着浓重的倦意穿好衣服,下床打开房门。

    一打开就发现院子里有很多人:十几个一身雪白衣服打扮的人,拿着一些木凳子围坐在院子里,有老有少,但是相对年轻些的估计也有三十几岁四十岁了,此时正热烈地交谈着,想必就是这些人吵到了左奇。

    这时候,左奇还看到这堆人里面有两个人有动手的趋势。

    一个中年人和一个老人刚刚站了起来,拉开架势马上就要扭打在一起,旁边一个老人想要拉开,结果忘记了自己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反被吵架的中年人推了个踉跄。

    旁边还有几个幸灾乐祸看热闹的。

    吵架的中年人一边撸起袖子,一边恶狠狠地大叫道:“张好辰!你不要倚老卖老!你个老不知羞的,赶紧回家看孙子去吧!

    哦不对,我想起来了,你的孙子可多了,可是你一个都不认,为什么呢?哦——原来是那些野种儿子你也不认啊!哈哈哈哈哈!”

    旁边的几个人听到这都不禁笑了出来,但是碍于张好辰的面子又只能忍耐,一个个的脸憋成了猪肝色。

    在他对面的与他吵架的另一个鹤发童颜,看上去神采奕奕,倍有精神的老人闻言跳脚怒骂道:“元傻子!你有本事再说一遍!我今天还就认了你这个野种儿子了!你给我当狗都不配!”

    周围的人听到这更是忍得辛苦,周遭充斥着欢乐的气息。

    中年人反被噎了一句,大怒,叫道:“好呀好呀,你个张老驴!嘴皮子还是这么欠揍!今天被打的你那些野种儿子都不认识你,到时候不要怪我欺负老人!”

    张好辰一脸讥笑:“来呀,来呀,你打我呀!元傻子,你个废物!再给你二十年你都赶不上我!谁借你的胆子敢打我?!”

    被一口一个元傻子的中年人此时已经怒发冲冠了,鼓起力气,一拳就往张好辰脸上打去,张好辰躲闪不及,当时就中招了,这一拳头还好巧不巧的打到了张好辰的左眼睛上,他立马就疼得倒在了地上直打滚,捂着眼睛凄惨地叫:“你.......你.......竟然打我!啊啊啊啊啊!好疼!快帮我!元卜子疯了!”

    中年人还欲上去再打,周围的人看事情要闹大,赶紧齐力抱住了中年人,死死规劝。

    这时候从正房走出来了一个老态龙钟,雪鬓霜鬟的老妪,一脸褶皱,拄着拐杖,看上去身体状况比张好辰差远了。

    当然,和此时一副丑态,在地上撒泼骂娘的张好辰一比,她的样子就正常多了。

    看见这场闹剧,老人怒不可遏,哚着拐杖怒吼道:“都给我住手!咳......咳......”

    一声怒吼抽干了老人的精力,她不停地咳嗽着。

    虽然老人身子骨很差,但是话倒是很有威严,本来闹腾在一起的一堆人都停下来了,连张好辰都麻利地从地上起来,乖乖站好,和大家一起恭敬地喊了一句:“院长!”

    原来那个老妪是太行的院长,怪不得威势如此,左奇恍然大悟。

    现在,左奇不用脚指头都能猜到这帮子一身雪白,穿的一个比一个优雅的就是那些所谓的太行医师了,而这个老妪左奇昨天也听林山说过,太行的院长,威势可是不小,她不仅是天机城太行的院长,更是七大家族领地和腹地三十六野所有假行的领袖——假行即是各地设置的小规模的太行。

    这位院长的经历也足够传奇,她名叫皇甫听澜,皇甫家某一代家主的小女儿,衣食无忧,生活过得滋润无比,也不用争权夺利,全家子都宠她,一辈子安安分分享受皇甫家的贵族生活就行了,但是她倒不一样,从小就活泼好动,一心想当将军。

    有一次还自己背着她爸爸的一柄比自己身体都大的刀就离家出走了,把当时的皇甫家可是吓坏了,全家都在找他们的小公主,找了几天却都无果。

    最后原来是在这位小公主离家出走的当天晚上,背着大刀徒步走路可是把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公主累坏了。

    精疲力尽的她就在一个小山丘下累得睡着了,然后就被当时路过的太行院长—一个又臭又硬但是全身都是坏心眼的老头子发现了。

    老头子一看,这可了不得,这不是皇甫家的小公主吗,他一寻思,能把小公主拐跑这得多好。

    于是,醒来的皇甫听澜懵懵懂懂中在接收了一波老头子的洗脑宣传之后果断丢下了老爸的爱刀,当场拜了老头为师傅。

    等回到皇甫家后,小公主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跟着师傅去学医,再加上老头子还时不时来皇甫家要人,最后实在没有办法,皇甫家就把小公主交给了老头子。

    就这样,皇甫听澜开始跟着师傅学习医术。

    初一接触,老头子就发现了她的医术天赋,在他的说法中,在见到皇甫听澜的第一面他就发现了这个小女孩天赋异禀。

    当然,这种说法所有人都对此嗤之以鼻,要是医术的天赋那么好发现,岂不是太行的医师要多出来好多了?说武学天赋都比这个靠谱的多。

    不管说法怎么样,皇甫听澜确实在医术上面的天赋有目共睹,进步迅速,从她在太行坐诊开始,所有人都对她的医术赞不绝口。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治好了一个又一个病人,但是却无法医治人们都要面对的死亡的到来。

    某一次大战,在前线,她的父亲倒在了血泊中,生命转瞬之间流逝,而她却不在她的父亲身边。

    她在数里之外的另一段城墙后,她亲眼看着一个又一个士兵的生命从她的口中划走,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一股哭腔,眼中浸满泪水,想竭尽全力救下哪怕是一个伤兵。

    到了后面,却只有麻木的一句又一句“没救了”“拉下去”。

    再到后来,她的师傅——老头子在前线累的晕倒了,然后就再也没有站起来。

    医术高超的他到底挡不住那些连内瞳法修炼的非常高超的军中高手都抵挡不住的疲惫与痛苦。

    在弥留之际,他向皇甫听澜教授了最后一句师言:尽力而为,问心无愧......随后溘然而逝,他也是自太行建立起的唯一一个平民出身的太行院长......

    自那时起,皇甫听澜真正完成了蜕变,她接掌了太行,传承了老头子一生为众生而不是单纯为贵族服务的理念,医术更是突飞猛进,臻至化境。

    在她执掌太行期间,大力发掘民间对医术富有兴趣,天赋突出的年轻人,在各地推行假行,真正让很多平民可以获得治病的机会。

    在二十年前,也是她,组织了很多志愿者,扩大人手,教授简单的急救知识,这些志愿者虽然并无医人之力,但在她简单培训后能够帮助处理士兵的伤势,保住了很多前线下来的士兵的性命。

    她的一生可以说都在践行着尽力而为的宗旨。

    现在的太行在她的带领下蒸蒸日上,多出了很多可以坐诊的医师,她还会定期组织巡医团去各地传授知识并坐诊。

    这一切的举动甚至导致民间中她的声望比议长还要高出很多,但是,现在的她已经很老了,老到甚至不能再有太多动作了......

    虽然人已老,但是威势仍在,太行的医师们恭恭敬敬地立在院子里,像是挨训的小孩一样。

    吼完的皇甫听澜咳嗽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她盯着这些医界翘楚,一字一句地骂道:“救死扶伤之人,如此轻佻谩骂,把这里当什么了?还把我放不放在眼里了?还让竹少主看了笑话!”

    声音微弱,但是那严厉的语气,还是让医师们噤若寒蝉,顶着一个熊猫眼的张好辰更是怕的直打哆嗦。

    被皇甫听澜提到的竹家少主,也就是竹一清,才从屋子里慢慢走了出来,和善地摆摆手道:“无妨,无妨,诸位先生这是童年之趣,童年之趣,童心未泯,也是一大超然境界,晚生佩服,佩服。”

    被找了个台阶下的一帮医师连忙道是,齐齐称赞竹一清有家主之风。

    皇甫听澜哼了一声,年老的她已经没有精力管张好辰和元卜子的恩怨了,便将此事就此揭过。

    现在的她只想在走之前再尽一份自己的力,亲眼看着血疫被终结。

    说完话的竹一清转头看见了在自己门前津津有味看着热闹的左奇,眼睛一亮,给大家招呼道:“先生们,先生们!这位就是左公子了,左兄,这些就是来治疗研究的众位太行的先生,快来见见。”

    还没等左奇反应过来,一堆医师就凑了过来,对着左奇上下打量,一个个的眼神像是饿了好久的狼,盯着自己的猎物,跃跃欲试。

    竹一清一看大事不妙,赶紧挤了过来陪笑道:“诸位,诸位,不要着急,我们给左公子一点时间好吧?你看他还没有洗脸呢,要研究我们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时间。”

    看见左奇脸上确实是睡眼惺忪,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一帮医师才悻悻地离远了,但是仍不忘催促左奇赶紧收拾。

    还一脸懵的左奇突然就被竹一清一把拉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竹一清麻利地拴上了屋门,如释重负地回头道:“终于暂且摆脱这堆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