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两条路
周弃言此时却踌躇了起来,眼神复杂地望着卢明月。
“有什么事?你说吧?”
卢明月心中微叹一声,周弃言的表现实在太过明显,让他不得不关心。
“可......可不可以......我父亲和弟弟他们......”
周弃言讲话磕磕绊绊,面露纠结。
但是来自血缘深处的羁绊还是让他硬撑着说完了后面的话。
“能不能放他们一马......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很难办......但是......但是他们毕竟是我的父亲与弟弟......如果他们不作反抗,可不可以让他们像普通人一样活下去?”
周弃言的眼睛里充满着期盼与祈求。
“我会给他们说的,让他们不要反抗,好不好?我父亲被竹文符控制的时候,可不可以帮帮他......明月......我不想为难你......但是......”
“别说了,弃言,你不可以给他们提前透露,这样会让我们功亏一篑的!”
卢明月断然拒绝了周弃言的提议。
“可是......我可以说服他们,帮助你,这样也不行吗?”
周弃言的眼睛里此时已尽是哀求。
“唉......你不会不知道,他们的嘴脸......弃言......不要抱这些幻想了......”
卢明月不忍与周弃言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眼睛对视。
周弃言的眼睛瞬间变暗淡了。
他听到自己说道:“好......吧,我走了。”
他的声音此时好似掺了很多沙子一样艰涩,他像一个木头人一般僵直着身子,缓缓转过身去。
厅堂里寂静无声,但是两个人此时却都能非常清晰听到如木头般的身躯活动时发出的“咔呲”声。
还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慢......弃言......我答应你,只要能帮我会帮的,他们不作反抗的话,我也会让他们过上普通人的生活的......”
卢明月心中重“唉”一声,叫住了周弃言。
“真的吗?明月!”周弃言霍然转身,激动地看向卢明月。
“真的。”卢明月重重地点了下头。
“太好了!你放心!他们一定会好好的!明月!谢谢你!”
周弃言紧紧地抱住卢明月,喜悦的泪水奔涌而出,染湿了卢明月的肩。
“好啦......咳......好啦!只不过......你......你不能提前说,我害怕我们的计划......额......泡汤!”
卢明月快要被周弃言抱得喘不过气来了。
周弃言见状,赶忙松开了双臂,兴奋地说道:“好!明月,谢谢你!”
“咳......咳......好啦好啦,快去吧,千万小心!”
“好!等我回来!”
望着远去的兴奋的背影,直至其完全消失在门后。
卢明月坐回座位上,望着空桌,还有身旁空的椅子,不由得,心中空落落的。
卢明月向茶壶里添了些水,然后将周弃言没有动口过的茶杯摆在茶壶旁边。
结束了这一切后,卢明月空望着桌上的一切。
“出来吧。”卢明月依旧望着桌子。
他的话音刚落,门口便出现了一个男子,男子英俊的脸庞上此时写满了愤怒,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玩世不恭,嬉皮笑脸。
“为什么要这样做?”万千帆在门口,怒视着卢明月。
“什么?我做了什么?你怎么不出来与弃言道别?”卢明月抬起头,望向门口。
“我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戳穿你!况且,现在也不需要了,我和他......自会再碰面的。”
“啥?你在说什么?”
“你不会放过周家那几个人的!你在欺骗弃言!”
“我说了,他们不反抗我会让他们过上普通人的生活的。”
“你放屁!你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万千帆的胸膛在剧烈的起伏。
“那你还要我怎么样?让弃言带着即将丧失父亲和弟弟的悲伤上战场?而且还是被他的好兄弟杀死的?
这样就好了?!你觉得可以吗?!”
卢明月面若寒霜。
“你不要跟我扯这些?!你习惯了欺骗!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拿我们当不当兄弟?!”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会不把你们当做我最亲的亲人吗?!”
“好啊,那你告诉我,阿震是不是因为你而死的?!”
万千帆的声音里塞满了愤怒的颤抖。
“?阿震没有死啊?你在说什么?”
卢明月的脸庞开始轻微抽搐起来。
“到现在你还在装!你不要以为我像弃言一样好糊弄!我毕竟是万家家主!我也有自己的力量!阿震已经死了!就是因为你!是不是?!你告诉我?!你还要欺骗我们到什么时候?!”
万千帆炮语连珠,死死地盯着卢明月,胸膛有无限的怒火。
但是他没有等来答案,那个被他盯着的人沉默了,且始终不做声。
渐渐地,他愤怒的眼神变了,变至深深的绝望与失望。
他已无力愤怒,而是极其冷静甚至冷酷地出声道:“卢琦,你没有拿我们当兄弟,你一直在利用我们,可笑,弃言还为你这种人而哭泣担忧。
你以为弃言不清楚吗?只是他一直欺骗自己,不去细究这些,他珍视我们的友谊,他这个人一直重感情,而你呢?你不配!阿震和弃言,我为他们不值!”
卢琦?他是谁?哦......他是以前的我啊......什么时候,自己改名了?从立志的那一刻起吗?自己就叫明月了吗?
卢明月低着头,沉默,仍旧是沉默。
他听见了脚步声,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室内,再到深处,脚步声自始至终都离他很远。
“嘎吱!”他听见了门开的声音。
“你要去哪里?”卢明月仿若警觉。
“去前线。”
“啊?!”
“万家家主,战死于万万人身前,这是他该做的,也应当是他的归宿。”
卢明月无言以对。
万千帆脚步不停,在即将关上门的刹那。
卢明月听见:“卢琦,在黑暗中做老鼠做久了,是永远也不会成为明月的。”
“砰!”门彻底关上了,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卢明月仍低着头,长久地沉默着。
他知道,随着这扇门的关闭,自己也失去了最亲的亲人与兄弟。
老天爷!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卢明月双手捂面,泪水如潮水溃堤般肆意横流。
到后来,他爬到桌子上,深埋着自己的头颅,身体因为止不住的哭泣而不停地耸动着。
明月......明月......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自己对得起这个名字吗?!对得起他们吗?!
千帆,你说的对,我根本不配!你根本不知道我还干了多少恶心的事情!跟我绝交是对的!我不能再祸害你们了,我不配!
自己就该下地狱!自己不应该有好下场!
卢明月在心底疯狂地恶毒诅咒自己,无论多么难听的词语都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也就是在这一刻,卢明月发生了不易察觉的变化。
他重新抬起头,擦干了眼泪。
对!没错!我该是这样的!
卢明月眼神恢复了坚定。
一切的罪恶,都应由我来背!
千帆,弃言,阿震,辛苦你们了,一直容忍我这样的人渣,我再做多少好事也弥补不了我犯下的滔天罪行。
我已经走上了不归路了,你们确实不应该走,大家需要你们的人性的光辉,我尊重你们的选择。
你们一直拿我当大哥,当主心骨,无时无刻不敬重我,可惜,大哥自己却背叛了人们,背叛了你们,去吧,不和我同流合污是对的。
卢明月心中已经有了思量,便将被泪水浸湿的上衣脱下,然后扔在了一边的火堆里。
上衣逐渐在火焰的包裹下变得越来越小,直至不见,只余留了些许残渣和碎片。
燃尽的过程是漫长的,但是卢明月仍一直注视着,眼睛中一直跳动着火苗。
外界的火焰燃烧衣服,在内里,仿佛也有一种心火在燃烧着卢明月的东西——没有人能答得上来这些东西是什么,卢明月自己亦不可知。
直至一切燃尽。
.......
左奇和竹一清回来时,卢明月已经换好了衣服,神色如常地坐在座位上。
“有个情况跟你们说一下。”卢明月看见两人回来,招呼道。
“什么事清?”刚刚进行了一波密谋后的左奇稍有点心虚,坐了下来,还有点感觉不太自在。
卢明月:“万千帆,周弃言,他们已经去前线了,也就是说,现在只能靠我们还有九渊,唐惋了,你们一定要提高警惕,我们的计划也要稍微变化一下了。”
“啊?怎么回事?他们俩......”竹一清稍显惊讶。
卢明月:“逼不得已,他们必须得去,这是议长亲自找他们说的。”
“好吧......”左奇喝了一杯茶水,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境。
“原来如此。”竹一清向卢明月说道,“其实,我们还可以找到一个强援。”
“哦?谁?”卢明月被竹一清勾起了一丝兴趣。
“我的小姨——洛黎!”
“洛黎?我们能相信她吗?她和竹文符会不会是一伙的呢?况且,我们能从她身上获得什么帮助呢?”
卢明月立马提出了几个问题。
“小姨绝对不会和竹文符同流合污,她一向讨厌竹文符,只要我去联络一下她,将竹文符的真面目告知,她一定会帮助我们的。
卢兄,你忘记了?小姨负责腹地的征兵与后勤,如果运用得当的话,我们可以在天机城借助新征军团的力量,况且,我还可以说服她假意与竹文符联合,帮助我们刺探情报。”
竹一清语气肯定,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左奇不禁心中暗暗对竹一清竖了一个大拇指。
卢明月仿佛也被竹一清说的给打动了,低头沉思起来,没过一会,他便抬起头:“你说的确实好像有点道理,那你怎么联络她呢,你的安全怎么保障呢?”
竹一清露出一丝微笑:“我已经破限。”
?!
卢明月也被这个消息给震惊到了,想到自己煞费苦心才得以破限,就不禁悲从中来。
但是他也没有深究,只是觉得夜神的手段果然惊人,而且竹一清破限对计划确实是大有裨益,胜算瞬间大了很多,计划也不用那么复杂了,他也没有道理不高兴。
“好吧,那你可以试一试。”
看见卢明月被竹一清一连串早有准备的答话给说服,采纳了竹一清的提议,左奇不禁心中暗喜。
与刚好转身过来的竹一清,两人眼睛短暂对视,两人的眼神中都透露出了一丝兴奋。
就这样,竹一清与左奇成功完成了离开天机城的计划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