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暝的深夜中，借助已经逐渐远去的营火，可以看见有两道身影相伴而行，靠近远冬湖的泥土湿润而又绵绸，野草吸走了他们的足音，两人爬上一座高坡，在刚好足以闻到鲜甜果香的位置停下。

    “说吧，玛丽卡，已经够远了。”程起向下望去，营火已赫然变成了一个红色的小点。

    “你能告诉我你和菲娜她们是什么关系吗？”

    程起有些惊奇地看了玛丽卡一眼。

    她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远方，从侧面完全看不清她的神情，就像是黑夜轻轻为她蒙上了一层面纱。

    “抱歉，我骗了你，当初我在日落森林并没有什么闪光，那里发生了非常严重的灾难。”

    程起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玛丽卡的问题。

    “什么闪光？”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不是说过我是因为一阵闪光就到了女巫之森吗？其实是因为我不想对你们透露出菲娜他们的存在而已。”

    “哦哦，这样啊，不，不用道歉，你的戒心是应该的。”玛丽卡苦笑道：“要是对任何人都敞开心扉，那不才是真的糟糕吗。”

    “嗯，”程起将对玛丽卡的那套说辞再复述一遍：“是晦星龙，它摧毁了日落森林，我晕倒在了那里，是菲娜她们救了我。”

    他不能告诉任何人系统的存在，因为这关系到他的生命。

    “晦星龙......那位戈雷山脉的王者，它为什么要摧毁日落森林？”

    玛丽卡脸色微变，那个人尽皆知的禁忌的存在，居然再次出现了，这次又是什么灾难？

    “我也不知道，它在毁灭森林后就消失了。”

    程起并不想讲出那个神秘光环和巨龙大战的事情，说的越多暴露的错误也就越多，谎言即使编造得再过真实也是谎言。

    “后来我在菲娜的城堡里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她就把佩吉塞给了我，我们在到处寻找菲娜的时候就遇到了你们。”

    “第二天....就把佩吉塞给了你？”

    “对的，说着什么让佩吉出去走走，然后就把这烂摊子扔给了我。”程起向玛丽卡吐槽道。

    “看来我判断的没错，不能把符文嵌合交给菲娜。”玛丽卡点了点头。“她虽然是个强大的冒险者，但她的心思不太缜密。”

    “原来你找我来是在说这事啊。”听见符文嵌合后，程起这才知道了玛丽卡此行的真正目的。

    “是的，当时我只跟你讲了这件事。”

    “你将书带出来了？”

    “嗯。”玛丽卡从背后掏出书籍，“我一开始担心在我们回去的路上会遭遇危险，但是菲娜说明天会送我们回去，这样我本来应该就不需要再担心什么了，因为只要一落地直接将它上交给冒险者协会就好，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很不安。”

    程起眉头紧皱，根据亚尔科的记忆，他知道关于遗迹的事情矮人那边是不知道的，阿莫蒂尔没有告诉任何人，而且他还在巨角峰自作聪明地扔掉了追踪装置，颇为自信地觉得亚空间装置能带着他逃离任何危险的地方，当然，这种自大也让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不过这样看来也不错，矮人那边会以为他死在了巨角峰里，但要是那些该死的矮人干掉了巨角峰里的神秘机械，然后发现他的尸体没有在那，情况就会开始糟糕起来。

    玛丽卡触摸着书籍表面的护封，护封表面凸起的形状是一个弯曲精美的符号，这应该就是符文吧，但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些小小的符文让多少人为了它而送了命呢。

    “呐，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支持我拿走这本书吗？”

    “呵呵。”程起莫名地笑道，“即使那本书就放在那里，我们就能逃得了吗。”

    “我不相信矮人不能查询出我们经过的痕迹，一旦发现这一切都是人类做的，我也不相信他们会大发慈悲的放过我们。”

    “为什么，我们不是什么都没拿吗？”

    “有些东西只要存在过，便已经是错误了。”

    “啊？”玛丽卡不解。

    “意思就是不管我们是不是拿了书，矮人都必须要消灭我们了，书虽然还放那，但谁知道我们有没有看过其中的内容，又有谁能证明我们有没有将它拓印出去，以对精灵采取灭国的措施举例的话，矮人这次可能要把我们整个人类灭族。”

    听见灭族之后，玛丽卡的神情渐渐变得平淡起来：“原来如此，你是这样想的啊。”

    程起脸色开始精彩起来：“你，你不会连这点都没想到就将它拿了出来吧。”

    玛丽卡微笑道：“那又怎么样呢，结果已经无法改变了。”

    程起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金发修女，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半响，他喃喃道：“菲娜的心思确实不够缜密，但她是一个善良的人，我觉得可以信任她。”

    “无关于这些，我觉得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我还是害怕在哪里出了什么疏漏。”

    玛丽卡裹了裹衣角。

    眼见无法轻易改变玛丽卡的想法，程起继而说道：“你说的确实很对，但只要我们运用了这项技术，以后是瞒不住的。”

    “至少在我们有能力反抗之前，这件事不能被其他人知道。”

    玛丽卡直接坐在了地上，遥望着无月的夜空，以后，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的妹妹吗？”

    “嗯。”程起也坐了下来。

    “她死了。”玛丽卡语气没有悲伤或者愤怒，只是一种深深的无奈感。

    “与矮人，精灵，恶魔或者其他的任何种族都无关，是我的弱小杀死了她。”

    她低下头来，任由宛如流灿星光的金发胡乱撒在自己肩上，即使没有月光，她的身上也自带着一种美好的朦胧感。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天使，在我执行任务的时候，她以神的名义审判了我的妹妹。”

    “天使？”

    “没错，公会已经证明了，是齐纳仑娅，丰饶女神的四天使之一。”

    “她将我的妹妹烧为了焦炭，等我赶到时，只能祈祷这一切不是真的。”

    “公会告诉我，齐纳仑娅突然降临在了我在公会的住宅，任何沟通都没有，她将这一切烧干净后就离开了。”

    “以我目前的力量，恐怕拼尽全力也无法伤到她分毫吧，那种存在，没有任何理由，只是过来毁灭了我的妹妹而已。”

    “程起，我当时真的无法理解，我的妹妹，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她究竟是做了什么无法饶恕的事情，才要承受这样的苦痛。”

    程起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他伸出手去却又僵在了半空中。

    似乎是察觉到了程起的意图，玛丽卡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没事的。”

    “后来我就理解到了，不过是因为我的弱小而已，毁灭一个人从来不需要什么理由，或许只要我变得更强大啊，妹妹就不用死了。”

    玛丽卡转过头来，她的一双碧眼有如浩瀚汪洋，谁也看不透那里面有着什么。

    “程起。”

    “嗯。”

    “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