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天剑

第 2-7 章 黑衣和尚

    铁奇扶着黑衣和尚到亭中石凳上坐下,师娘袁子晴和师姐张雨寒也跟了过来。铁奇看了看黑衣和尚的伤口,伤得还是很重,但敷过金创药,药效挺好,伤口创面渗出一些清水,有结痂迹象。铁奇输出了一些内力帮忙他调理。铁奇发现黑衣和尚虽是佛门和尚,但却是道家内功,似乎还和自己的内力同宗同源。

    黑衣和尚得铁奇内力相助,因剑伤牵动的内息平稳了许多,打坐调息运转一周天后内伤已无大碍,将养十天半个月就能全愈。他睁开眼,见袁子晴、铁奇,还是张雨寒站在旁边看着自己。张雨寒见黑衣和尚看了过来,侧过头去。

    “大家都坐吧,既然是机缘,你们两个来听听我们的故事。”黑衣和尚招手示意大家坐下。

    袁子晴和铁奇分坐在黑衣和尚的两侧,张雨寒看了一眼,也在黑衣和尚对面坐下,但侧着身子,向着铁奇方向。

    黑衣和尚伸手去握袁子晴的手,袁子晴看了张雨寒一眼,脸上一红,挣脱不让。黑衣和尚却坚定地重新握着袁子晴的手,看着她宽厚地微笑道:“这十八年,我们活成了笑话,还怕孩子们笑话吗?”

    袁子晴看了看黑衣和尚,又瞄了一眼张雨寒,右手下意识地理了理衣领,低头挺胸端坐着,左手任由黑衣和尚握着。

    黑衣和尚看了铁奇和张雨寒一眼,又对袁子晴笑了笑,缓缓道:“我姓姚,苏州人士,小名叫姚天僖,自小是个少白头,加上体弱多病,父母八岁时把我送进了妙智庵出家,剃了白头发做了和尚,法名道衍。十六岁那年,遇到干旱灾荒,庵里没有粮食,只能外出游方化缘,二十二岁遇到了师父。我师父名讳席应真,是个道士,道号子阳子。我师父的师父,也就是我的师祖是龙虎山天师道的旁支名讳张应玄。因此,我也算是龙虎山正一派的弟子,道号逃虚子。”

    黑衣和尚道衍对着铁奇微笑道:“你师父是冲虚子,我是逃虚子,从辈份上讲我是你师伯。”铁奇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三十岁那年,我随师父上了龙虎山,后来晴儿也来了。”道衍和尚看着袁子晴微笑道:“那时候你是十五岁还是十六岁?”

    “十六岁!”袁子晴答道。

    “师娘你那时才十六岁啊?”铁奇拉了张雨寒的衣袖,道:“那时候师娘比师姐你现在还小哦!”

    张雨寒听着道衍和尚讲起过往,虽然侧身而坐,但还是听得很专注,对铁奇的问话并不搭理,神色却平和了许多。

    “是啊,那年我刚过十六岁,雨儿这般大小,爹爹带我上了龙虎山。”袁子晴看道衍和尚讲了许多话,怕影响伤口,对道衍道:“你休息一下,后面的事我来讲。”

    道衍紧了紧握着的她的手,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你外公袁珙是位相士,和你已故的爷爷张正常是金兰之交。”袁子晴对张雨寒道:“据你外公讲,当年在你娘我很小的时候就和张家订了娃娃亲,那次上龙虎山就是履约而来。”

    袁子晴看了一眼张雨寒继续道:“上了山才知道,你爷爷张正常已经羽化多年,那时你爹爹虽然才二十五岁,却已嗣教七年,早已婚娶。”

    “你外公冲你爹爹发了一顿脾气,骂他背信弃义,另娶他人。”袁子晴悠悠道:“你爹爹说先父过世早,他不知道有这婚约。还说,还说他弟弟还没婚娶,让你师叔履约。”

    铁奇和张雨寒听得目瞪口呆。张雨寒看了铁奇一眼。铁奇笑笑,问道:“那后来呢,真的来一出弟代兄娶?”

    “哪有!”袁子晴忸怩道:“那时候我还小,不急。但你师傅年轻的时候长得气宇轩昂、风流倜傥,确实很招女孩子喜欢。你们师叔,干干瘦瘦的又闷声无趣,自然不愿意。”

    “那他呢?”张雨寒嘟着小嘴气冲冲地用手指着道衍和尚道。

    “他更丑,又老又丑。”袁子晴娇笑道,转头对道衍道:“你承不承认,那时候你又老又丑。”

    道衍望着袁子晴哈哈大笑,道:“那现在不更老更丑?”

    “就是!”袁子晴剜了一眼道衍,接着说道:“后来,子阳子席应真老爷子出来打圆场,说我还小,此事从长计议,拉着我爹去下棋。我也在龙虎山住了下来。道衍哥哥、宇初哥哥,宇清哥哥,我们四个小辈一起修练武功,一起讨论道教经典。我虽然年岁比他们小,但文学底子好,龙虎山的很多藏书都是我先读再讲给他们听。”

    “两个月后,爹爹和子阳子席应真老爷子离开龙虎山云游天下去了。爹爹不希望我跟着他流浪江湖。于是我就留在龙虎山。道衍哥哥、宇初哥哥,宇清哥哥,还有正一派的师兄弟,他们都对我很好,像照顾小妹妹一样。”袁子晴回想起当年时光,无限怀念,悠然神往。

    “这样过了三年,我也长成了十九岁。这一年,发生了一件事情,宇初哥哥的元配妻子孙夫人因病去世,宇初哥哥因悲伤和思念过度,大病了一场。那些日子,我日夜照顾他,他才慢慢恢复了身体。”袁子晴悠悠道:“一年半后,爹爹和子阳子席老爷子回到龙虎山,为我和宇初哥哥主婚。虽然也是指腹为婚般娃娃亲的约定,但我还是很开心幸福。那年,我二十岁,你爹二十九岁。”

    “婚后,我和你爹爹很恩爱幸福,你爹英俊潇洒,满腹才华,而且很疼我,我也很爱他。”袁子晴像诉说少女情怀,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说道,脸上晕红一片。“你师叔和你爹爹的关系却越来越不好,终于有一天,兄弟俩大吵了一架,你师叔搬离了天师府到排衙峰住去了。兄弟俩闹成这样,你爹也不开心。”

    “记得那年重阳节前几天,你爹爹心情抑郁,唉声叹气。我知道他是想念你师叔,但又抹不开面子。于是第二天一早我决定上排衙峰请你师叔下山。就是这一去,我差点命都丢了。”袁子晴心有余悸地道。

    张雨寒听了袁子晴讲了半天过往的故事,早已放下心中的不快和成见。她听她娘讲到差点丢了性命,声音有异,握住袁子晴的右手,满脸关切地看着她。

    袁子晴对张雨寒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示意没事,继续说道:“那天,出门时天气还挺好,只是天有点阴,走到鲤鱼峰附近开始狂风暴雨。那荒山野岭,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豆大的雨珠子打在树叶上啪啪作响,风也刮得很大,树枝间不断地哗啦啦作响,不时有断枝败叶落下。我从来没有经历过那阵仗,吓得抱头痛哭。”

    张雨寒情不自禁地搂着母亲,安抚她。过了一会儿,袁子晴的情绪下慢慢平复下来。

    “后来呢?”张雨寒搂着袁子晴的肩问道。

    “我蹲在山道上哭了一会,身上衣服全部湿透了,雨点打在身上特别的寒冷。雨越下越大,天又特别黑,我知道情况不妙,卖力地沿着泥泞的山路朝前赶。可到处都是山洪,身旁一个时辰前还安静缓和的小溪,现在变成了一条咆哮着浑水的泥河,而且还有快速上涨的趋势。我使劲往高处爬,山洪裹挟着山石不断从上面滚落下来。我手上、脚上都受伤了,心里害怕极了。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袁子晴讲到后来,声音都带着哭腔。

    张雨寒紧紧地搂着她。

    道衍和尚也轻轻拍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