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和尚望向袁子晴，袁子晴的眼神与道衍一接，立马转到别处去了。道衍拉起袁子晴搁在石桌上的手，双手把它握在手心里。袁子晴大羞，急着要把手缩回去，道衍不让，紧紧握着。袁子晴看了看张雨寒，又望了一眼道衍和尚，就安静地让他握着。

    道衍和尚侧头和张雨寒道：“我和你娘下山后才知道距离那天狂风暴雨，时间已经过去十三天了，我们寻思两人一起出现影响不好，流言蜚语，一合计你娘回天师府，我去一趟三清山。”

    “我从三清山回来已是一个月后了，上清宫也没人关注我一个寄宿的和尚。去了几趟天师府也没见到你娘。倒是你叔叔张宇清已经从排衙峰搬回了上清宫，我们喝了一次酒，听他聊起你娘。”道衍接着道：“他说你娘为了去找他，被山洪冲到一个溶洞被困了十三天，如果你娘真的因此遭遇不测，那他会自责一辈子，还有什么放不下呢。这辈子只能当作嫂子了。那天我们两个喝得酩酊大醉。”

    “你两个大男人居然喝酒编排我。”袁子晴娇嗔道。

    道衍对袁子晴温柔地笑了笑，接着道：“那天我喝得酩酊大醉，夜半醒来，想了半夜，我一无所有，年纪又大，不能怪你回到张宇初身边，而且他本来就是你的丈夫。”

    “想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本应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而不应沉醉于男女之情，妄自菲薄，自甘沉沦。在这龙虎山已经一呆五年，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已经够了。”道衍用低沉的语调，无限伤感地说道：“于是，第二天一早我就独自离开了龙虎山，一走十八年。”

    “不是这样子的！”袁子晴泪水盈眶泫然欲泣地道：“我回来后，宇初倒是百般疼惜我，但我特别难受，觉得夹在你们两个男人之间特别的别扭，我想找你商量，你又不在。再后来，我就病了，茶饭不思，吃啥吐啥。那天我听说你来了，想去见你，但病得四肢无力，站都站不起来。”

    “再后来，大夫说是害喜了。我更是惊慌，不知所措，细思和推算日子怎么算也是我们在山洞中有的。我去上清宫找你，你却人去楼空，不知所踪。”袁子晴又生气又伤感地说道，还狠狠地剜了道衍和尚一眼。

    “你们慢慢聊吧，铁蛋，我们走。”张雨寒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举步往山下走去。铁奇向师娘和道衍和尚挥手告别，快步跟上。

    是时卯时时分，东方已破晓，月亮却也还挂在空中。不过光线太过柔和，不刻意去看几乎不会察觉到它的存在。晨曦中，对面的琵琶峰和山下的泸溪河在薄雾中静谧安详。张雨寒的内心却惊涛骇浪般翻涌。她下山走得很快，旁若无人。

    到了天师府，张雨寒对铁奇道：“你等我一下，我收拾一下，立刻回箬笠峰。”

    铁奇应诺。

    片刻功夫，张雨寒就出来了，提了一个不小包裹。铁奇接过。两人并肩而行。

    行了一段时间，路过一个集市，铁奇记得这个集市叫鱼塘集，很是热闹。

    “师姐，我们在这鱼塘集吃个早饭吧，我饿了。”铁奇假装可怜兮兮地对张雨寒道：“师姐，你有钱没，我想上馆子吃好吃的。”

    张雨寒看了铁奇一眼，递给他一个鼓鼓的荷包钱袋，噗哧笑道：“你没有钱还上馆子啊？”

    “我不是有个师姐嘛！”铁奇笑道：“卖了抵顿饭钱应该是够的。”说完笑着跑开了。

    “好啊，臭小子原来想把我卖了。钱还我，看看等下谁卖谁。”张雨寒在后面追着道。

    铁奇看见集市西侧有一棵高大的香樟树，树下摆了些凳桌，很是热闹，停下等张雨道到跟前，用手一指道：“师姐，我们去那。”

    “好，钱包在你手，听你安排。”张雨寒笑道。

    铁奇找个干净安静的位置，又擦了擦凳子和桌子，让张雨寒坐下，他跑去张罗了。

    一会，铁奇端回来两碗福羹，香气扑鼻。红薯、豆腐、肉末和鸡蛋煮成的糊羹，撒了些细细的青翠葱花，色泽诱人，张雨寒看了食指大动。

    “师姐，你先尝尝这福羹。”铁奇用汤匙把葱花搅拌了几下，递给张雨寒。

    张雨寒尝了一下，赞不绝口，道：“很香，你也趁热吃啊。”

    “我猜师姐你就会喜欢。”铁奇自豪地笑着说道。

    “你也吃啊。”张雨寒看铁奇傻愣着看自己吃，笑着指着身旁的板凳示意铁奇坐下一起吃。

    “我还点了一份白糖糕，我去看看好了没？”铁奇边往外走，边说道。

    很快铁奇端回来一碟八个洁白、香糥、柔软的白糖糕。

    张雨寒招呼铁奇越紧坐下，也趁热吃。

    张雨寒夹了一个白糖糕，吹了吹，塞到铁奇的嘴里。铁奇一楞，惊喜地张开嘴巴接上，咬了一口，糯软香甜，表酥内嫩。直呼好吃。

    “好吃吧，我也会做，有机会我亲手做给你吃。”张雨寒笑道。

    “师姐你也会做？”铁奇大是惊喜地问道。

    “是啊，这白糖糕是用本地产的糯米浸泡后加入石臼里，舂成细粉，开水揉和，搓为细条，展为薄片，多层叠起，弯转成圈，入油炸成金黄，起锅滤油，以白糖、米粉混合撒于糕上。”张雨寒一边介绍，一边也夹起一个白糖糕品尝起来。

    “这白糖糕挺正宗的。”张雨寒又给铁奇夹了一个，说道：“白糖糕讲究弹牙爽口，糯软香甜，表酥内嫩，唇齿留香。”

    “确实好吃，我够了，师姐你吃。”铁奇一边回答道，一边给张雨寒夹了一个，认真地道：“书上说甜食会让人心情愉悦，女孩子都喜欢甜食哦。”

    张雨寒一楞，心下莫名地感动，看着铁奇没有说话。

    铁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喝着福羹。一抬头，发现张雨寒还在看着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铁奇问道：“师姐，这糊羹为什么又叫福羹呢。”

    张雨寒回过神，神情一振轻笑道：“相传高祖皇帝在当上皇帝之前，在鄱阳湖一带打仗。一次恶战后，人疲马乏，饥饿无比。但附近的百姓也没有粮食可吃，就把红薯、蔬菜、豆腐等煮成了一锅糊糊给高祖皇帝和他的部下吃。没想到高祖和他的部下吃了这一锅糊糊后，士气大振，大败陈友谅，论功行赏，首推这锅糊羹，金口称之为福羹。朱元璋登基后，对福羹十分思念，就吩咐御厨们按照当年百姓的做法，另外增加了一些食材煮了一大锅分给他的大臣们吃，大臣们吃后也纷纷赞不绝口。因为受到皇帝的喜爱，这一习俗流传至今，它寓意着福气和幸福。”

    铁奇没有想到一碗普通的糊糊还有这样的故事，吃得更加香甜。

    两人吃过早饭精神大振。已日上一竿，过了集市，两人便施展轻功，向箬笠峰急奔而去。

    铁奇在前，张雨寒不急不徐地在后。两人看似闲庭漫步，实则快俞奔马。过了清风坳，铁奇听到前方有响动，加快步伐往前掠，只见三丈开外一棵栎树下立着一个黄猄。铁奇大喜，双足发力，身体像箭一般急冲过去，人在半空中，接连拍出两掌。只听一声沉闷声，黄猄轰然倒下。铁奇右手一探，已抓住黄猄的两只后腿，把它提了起来。

    铁奇用手一掂，知道这只黄猄大概有二十来斤，甚是肥嫩。冲后面赶来的张雨寒笑道：“师姐，你也是福星，我们有口福了。”

    张雨寒收了脚步，对铁奇刚才那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大是震服，高声赞道：“铁蛋儿，你身手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