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醒了，您现在感觉如何？”

    床榻之侧，杨定军俯身下身子，轻声问道。

    “好一些了，我这把老骨头还顶得住，可是宣儿他......唉！刚才外边吵吵闹闹的，是怎么了。”

    杨泰老爷子被人扶着坐起来，头靠着竖在床头的枕垫，脸色苍白着道。

    看着一旁桌上空了大半的药碗，杨定军微微舒了口气：

    “爹，您不必担心，宣儿他...还未出。秘境之地玄妙无比，宣儿福大命大，定然能获得一线生机。刚才是大长老的人，他们刚才在外边吵着闹着，想要提前进驻清风阁。”

    杨泰眼神暗淡几分，沉默少顷才是说道：

    “他杨绝历来与我在家族的发展上，有着不太一样的想法。我做了四十几年的族长，如今也是身心俱疲。为父既然之前已然答应了他，就不会食言，让他做吧，我现在只求宣儿能从秘地平安出来。”

    屋子里，众人皆是沉默，确实，老爷子之前已然放下了话，阻的了今天又如何，明日可不会再有理由。

    ......

    同样是杨家的宅子，一处小院中，石桌边的树上落英纷纷，树旁是杨定霄靠坐在木椅之上，怔怔地看出院子一处。

    顺着其目光看去，却只是墙角的一口大翁而已，大翁边上还有几个零落的木箱子，其上的木质表皮开裂，失去了光泽。

    阿絮姑娘急匆匆地从院子外跑过来：

    “二爷，老爷...老爷他醒了。”

    还在发呆的杨定霄这才是回过神来，张了张嘴才是道：

    “哦哦，爹他醒了吗，带我去看看老爷子。”

    “我先进去给您取衣袍来，二爷您候一会。”

    阿絮姑娘喘了几口气说道，又是进了里屋。

    谈话的两人都是没有发觉，屋顶之上，一男子正阔步坐在屋脊之上，背后的猩红劲袍随风飘舞。

    这男子面容普通，模样上比杨定霄要年轻几分，算不上俊朗，可那眼神之中却是带着一股凌人气势，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这劲袍男子静静地看着下方的院落，萧瑟秋风吹拂着杨定霄的半白发丝。

    杨定霄靠在椅背上，随手捻住一片飞过眼间落叶，此叶通体褐红，自家院子里的树都还是黄绿之色，却是不知从哪处院子飞来的。

    杨定霄看着暗红的落叶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有所感应，慢慢地转过头来。

    “杨定霄，别来无恙啊！”

    只见劲袍男子身形一跃，落到院落里，朝着槐树之下的杨定霄缓缓走来，其脚步看似不快，却只是一息时间便是来到了杨定霄面前。

    “杨卓，你...你这是...”

    杨定霄看着来人，久无波澜的脸上也是显现出惊色。

    “没错，我回来了，我现在掌握了你从未企及的力量。倒是你，颓废地像个乞丐一般，看看你这一头白发，真是可怜。”

    劲袍男子名为杨卓，话语间与杨宣之父相识已久，却是毫不留情地出言道。

    “呵...你是特意回来取笑我的吗？如果是这样，那么你的目的达到了。”

    杨定霄苦涩地笑了笑，并不在意来人的嘲讽。

    “当年，婉君从你我之间选择了你，而她嫁给你的这些年。你这位当年的玉门城首屈一指的修炼天才，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你没有保护好她，我当年便是说过，你若是让婉君受委屈，我杨卓必不会饶了你。而你，却是让她死了，婉君她死了......呵，你有罪，你知道吗，杨—定—霄。”

    杨卓奋力甩了一下身后的猩红劲袍，院落地上的落叶纷纷飞起，说到最后，直接是咆哮着问道。

    杨定霄听闻杨卓提及自己的妻子，神色也是变得不再从容，沉默几息开口道：

    “是，我有罪，我娶了婉君，却是没有好好守护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哼！”

    杨卓直接甩出一道斗气匹练，将两人中间的石桌击地粉碎。

    杨定霄被漫天的石屑冲击，脸上露出血痕，却是未曾躲闪半分。

    “杨定霄，如今你已经成了废人，我不屑于趁人之危。可是我恨，我今日出三成实力，你若接下，我和你的事今日暂且不论。等我找到当年之事的凶手，我会取下他的狗头，我要你在婉君的一并跪着。”

    看着眼前颓然的杨定霄，杨卓更是怒意横生，只觉这一击打到了棉花上。

    沉寂少顷，杨卓神色更厉，再次运转斗气，半透明的暗色斗气环绕在其双手之上，凝练瞬息便是一招打出。

    感受着杨卓身上的斗气波动，杨定霄心头微震，气息下沉，丹田之内的斗气也是波动起来，手上打出一道印诀的起手式。

    看着杨定霄的动作，杨卓冷笑一声，手悬在半空，就那么等着杨定霄打出完整的印诀：

    “哼！”

    杨定霄觉察到杨卓的动作，眼神定定地看向其，少顷陡然撤下正在打出的印法：

    “动手吧！”

    说完杨定霄坦然瞑目，闭上眼的瞬间，似是看到了那心心念念的娇柔人儿。

    “你...找死。”

    杨卓顿时眼神一凛，随即眯起了眼，手上缭绕的暗色斗气波动，甚至是愈加猛烈了几分。

    “嘭！”

    杨定霄睁开了眼，却是没有感受到疼痛，只是一身衣衫变得破烂了许多，看着眼前依然冷眼看着自己的杨卓。

    杨定霄似有所感，回头一望，却见身后的院墙，被刚才杨卓的那一击打出一个大洞。

    “哼，杨定霄！这么多年下来，你不仅是双腿废了，你的天赋和心智也是废掉了。”

    杨卓看着面带不解的杨定霄冷笑道，而后便是身形一动，淡然地从刚才打出的废墟之处离开。

    杨定霄深深地看着杨卓离开的背影：

    “看来这些年他的境遇不错，这等破坏力，真的只是他三成的功力吗。我现如今斗师巅峰的修为，在其气势压迫之下斗气的运转竟是如过沼地。”

    自十一年前帝都之事时，杨定霄便已是三星大斗师的修为，为玉门城年轻一代中当之无愧的翘楚，已然在帝都的众多天才中有了名声。

    可惜，在重伤之下杨定霄强行运转禁忌秘法，虽然成功遁走，可是双腿尽废，修为也是跌落到了斗师境界。

    从帝都隐匿踪迹一路回到玉门城，又是遭逢丧妻之痛，接连的打击让得其道心崩坏。

    若不是杨宣的存在的话，以杨定霄的刚强性格，大有因为失去活下去的理由而自尽的可能。

    “二爷，二爷！您如何了，刚才那人是谁，为何要出手？”

    阿絮听见外边的巨响，带着一件宽大衣袍跑出来，一只手在失神的杨定霄眼前挥动着。

    杨定霄回过神来，随即脱下破烂许多的衣衫，摇了摇头：

    “他也是我杨家的人，我没有大碍，也不必告知族人此事。只是这院墙，择日再找人修缮一下吧，先带我去父亲那边。”

    “阿絮明白了。不过二爷，您脸上都是血和土屑，阿絮先替您擦一擦吧。老爷既然醒了，也不着急这一时，这样一去也免得吓着老爷。”

    阿絮先是将大衣放在唯一完好的石凳上，而后又是回去里屋，要给杨定霄打些热水洗洗脸。

    杨定霄温和一笑，点了点头，待得阿絮离开才是说道：

    “我刚才是在干什么，竟然又是萌生了死志。杨定霄啊，真的如杨卓所言，心也废了吗。”

    想到这，杨定霄的胸口剧烈起伏：

    “不，我还有宣儿，还有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