栈云记

第二十七章 小院清晨

    得知不久便要离开,杨宣是怎么也睡不下了,天微微亮,这孩子已然穿好了衣服,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走到青萦房间之时,杨宣眼神停滞下,悄悄凑过去抿着嘴将门开了一个缝隙,看着其安然熟睡的模样,杨宣挠了挠头又轻轻关上了门。

    待得出了竹楼,杨宣的步子才是放大了些,感受着外边有些刺骨的冷意,杨宣轻吐一口气,朝着自家方向而去。

    回到自家院子时,阿絮姑娘已经起了早,在打扫院里的落叶,一张俏脸冻的通红,显然已是扫了不短的时间。

    杨宣住下步子,看着阿絮姐姐的背影,心头莫名有些发酸。

    阿絮姑娘似也是感受到了什么,转身看过来,惊道:

    “呀!宣少爷你回来了。怎么穿的这么单薄,来,快进屋,别冻着了。”

    而后阿絮姑娘扔下扫把,小跑到杨宣身边:

    “这是?脖子受伤了吗?”

    阿絮手指刚要触碰那密集的竹板,被杨宣笑着伸手拦下,也不好再问,就扶着杨宣回到房间。

    看着桌上那几个鼓鼓的行囊,杨宣不禁一脸错愕:

    “阿絮姐姐,你也知道了?”

    阿絮先是点起油灯,再从行囊里翻出一个小包袱,打开挑选出几样衣物:

    “是啊!宣少爷就要远行了,可惜阿絮要照顾二爷,不能跟着去。也不知道,跟着宣少爷的书童,能不能照顾好你?”

    阿絮将那几样衣物叠在一起,手下一顿,说道:

    “我先去烧些菜,该来得及吃吧!”

    杨宣接过衣物,笑着道:

    “当然了,现在还早得很!”

    待到阿絮姑娘离开房间,杨宣却是将干净的衣服放下,并没有着急换上。

    杨宣在原地频频转身,仔细打量着这自五岁时,住了四年多的屋子,心中只觉有些冷清。

    “怎么,小杨宣,要走了,开始伤感了?”

    桑奕的声音在识海响起。

    杨宣眼神微闭,对桑奕的话仿若未闻,鞋子一蹬爬上了床,慢慢靠向近墙的那头,将一角的被褥尽数翻起。

    再看裸露出的木质床板上,一个方形的深色暗格露出来,杨宣看着暗格久久未动,末了才是小心翼翼地将那木盖取下来。

    躺在暗格之内的,是一本泛黄的书卷,杨宣将这书卷取出来,暗格里只剩下些许细碎的纸张粉末。

    杨宣将其放在油灯下,书卷封面模糊地可以看出几个大字——“鱼跃仙台”,这是杨宣母亲留下的遗物,乃是一卷古琴谱。

    杨宣对母亲的印象近乎没有,自从从父亲那里得知此物,便是多番耍赖之下要了过来,不过杨父吩咐绝不可带与外人看。

    为了能聆听其中琴音,杨宣曾抄录数页,带出去寻玉门城的琴师弹奏,可是其中所谱写的乐谱,与之现在该是大不相同。

    那些琴师大多是看一眼,便是会打发杨宣离开,少有的两位琴师试着依琴谱弹奏,弹出来的琴音却是晦涩无律,毫无美感。

    三年前,偶然得知听雨楼来了一位善琴的仙子,以杨宣六岁的年纪,自然不能明面上进去。

    于是,杨宣便在一个下着小雨的清晨,先是爬到听雨楼附近的房顶,再搭了一根竹竿走过去,从打听好的窗子翻了进去......

    杨宣这般想着,从包袱里挑出一匹绢布,将琴谱包好,再换上那几样衣服,又将琴谱塞入了衣怀里。

    做完这些,杨宣才是长舒一口气坐下来,两只小手相握,静静等着天亮。

    不多时,阿絮姑娘已经烧好了早饭,把杨宣叫出去,却是领到了西屋,杨定霄已然坐在桌边。

    杨父看着杨宣脸上的淤青,以及那有些另类的竹板,眼神微厉,随即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桌上的饭菜。

    这饭菜很丰盛,该是昨夜就准备好的,只是一点微动,杨父夹了一块鱼肉放到杨宣碗里,便是低头自顾自地吃起来。

    杨定霄昨夜便是听说了庙会上的事,了解到其子无大碍,便是忍下心中的急切,没有接杨宣回来。

    在杨父的要求下,阿絮也是坐在了旁边,杨宣看着碗里的肥美鱼肉,却是动筷子,是侧头瞪大眼睛,下唇上翻看着一旁的阿絮姐姐。

    只见阿絮眉眼低垂,拾起筷子夹了一只鸡腿,放到杨宣碗里,看着杨宣抿唇摇了摇。

    杨宣摸了摸鼻子,没有再如同以往一般,施展暴风般的干饭速度,是与两人无异慢慢吃起来。

    布置奢华的一间房间中,连玉楼是双臂横放,躺坐在一宽大卧椅上,上边铺的淡红色皮毛却不知是何等异兽的。

    连玉楼背后和脚边,各有两名容颜姣好的女子,小手频频的捶打这位公子的肩部和腿脚。

    “事情办的怎么样,说说吧!”

    连玉楼说完脑袋一侧,后边的女子顿时眉眼含笑,将一枚红果送入其口。

    “嗯~嗯,不错!”

    下边跪着的却是那肥圆的王福,他看着面前这位浪荡小主,眼神飘移含糊说道:

    “这...这个...”

    连玉楼看着王福的扭捏模样,只觉得心中烦厌:

    “你在那支支吾吾说些什么,快点讲,噗,噗!”

    王福身子一抖,脸上却是接下了两枚果核,顿时低头眼神阴沉起来,早就听闻那位的小公子脾气乖张,今日算是领教了。

    感受到连玉楼的凌厉目光,王福才是连忙抬头,脸上已是换上了笑意,:

    “公子,这事怕是不太好做。听雨楼已经宣布,那位紫凝姑娘乃是潜伏于其中的细作...”

    连玉楼直起身子,抢过女子手里的果盘摔在地上:

    “一派胡言,昨日那个贱人还在他们那里做事。一夜之间,就查出来是细作了,当本少爷是傻子不成。

    一个破酒楼而已,你这个笨猪,现在立刻带人,去给本少爷平了他。要是做不好的话,就不用回来见我了。”

    摔碎的果盘碎片打在王福脸颊,殷红的鲜血滴落下来,王福脸色剧烈变化间,却是站了起来,冷声道:

    “少主,在下尊称您一声少主,也是看在会长的面子上。不过您此时的行事、风度,可是全然没有少主的样子。那听雨楼的背后势力,是冥音阁,少主若还是觉得可平,属下就带您去一趟。”

    看着王福这副模样,连玉楼眼神大睁,咬牙切齿道:

    “狗东西,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我在此地遇袭,你这个分会长逃不了干系。本少爷还没罚你,你倒是开始咬主子了。”

    王福伸手抹了一下脸上的血迹,却是笑起来:

    “小公子你,果然不愧是老会长最“宠爱”的儿子,平日里养尊处优,莫不是冥音阁都不知道。

    身边唯一的强者黎先生,都是离公子你而去。现在的你,还有什么倚仗,是将你送到边关的老会长,还是你那个......”

    “住口,呼~呼,我知道了,你出去,出去吧!”

    连玉楼好像意识到什么,连忙打断王福的话说道。

    “哼!属下告退。”

    连玉楼脸色发青,无力的靠在椅背上,嘴角都是抖动起来:

    “该死的,该死的。老头子、王福,还有那个贱人,你们通通都该死。可恶,你们俩个看什么看,你们也给我滚,快滚。”

    连玉楼发狂间,对身旁的美貌女子也是没了兴趣,连踢带喊地将两人赶了出去。

    待的房间只剩下连玉楼一人,他才是蜷缩地卧倒下来,身上的伤势虽然以丹药压制,可这番折腾下,灼烧的痛楚却是再度蔓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