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交易
船长室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也不知道从哪里飘来块云彩,正正好好的笼罩在天风号的头顶上,是了船没有的,云却一刻也没有停下来过。
大海就像善变之人的脸阴晴不定,前一刻阳光明媚,下一刻阴云就盖顶了,水手们早就学会了逆来顺受,耳朵顺的人向来都活的久一些,那些敢于和大海搏斗的英雄往往都存在于神话故事里。
罗山跟杜三的对话也结束了,他的心情就像此刻的天气一样,蒙上了一层乌云。杜三当然是最可疑的一个,可用来行凶的凶器,他能藏在哪里呢,就算想丢进海里他也得重新回到甲板上,那样其他人又怎么会撞不见他呢?
难道凶手是别人,就是当时跟刘大平对话的那个人?
凶人是不是因为听见杜三的声音而匆忙躲在暗处,又在大家忙乱之中混进了人群。
如果是这样,凶器一定还没有来得及处理,应该还在船上,找到凶器,说不定就找到了凶手。
杜三也离开了船长室,罗山在这里已经待了很久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水手了,小李,李涤秋。
罗山并不焦急,他生涯中一大半时间都是这样度过的,做这样事,并不能让他获得意外的横财,或者是其他物质上的回报,可当他穿上这身官服,他就如同化身成为那位传说中与大海搏斗的英雄一般。
李涤秋缓缓的推开门,他把斗笠的绳子系在脖子上,斗笠自然而然的背在背上,他把那本厚厚的蓝色册子握在手中,好像他随时都知道罗山要检查翻阅似的。
他没有经过罗山的同意,自顾自的走向刘大胡子的交椅,然后整个人便后仰着坐下,如果不是因为靠背的支撑,说不定这一下他已然躺在地上了。
李涤秋长舒一口气,好像这短短的几步路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全然没有顾忌到眼前罗山的表情,只是痴痴的望着天花板发呆。
罗山并没有因为李涤秋的目中无人而感到冒犯,他反而觉得眼前这个人很有趣,罗山觉得眼前这个人像个游侠,又像个阔少,就是不像水手,可他偏偏就是个水手。
“据我所知,你上船之前并不是水手?”罗山开门见山的问道,他一双眼睛直视着对方,灼热的目光好像要把他点燃。
可李涤秋的表情却像是冰霜一样冷静,他依然没有看着罗山,只是淡淡的说道:“可我现在是了,就像你现在是官差一样。”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一样,或者是一根尖尖刺的插入了罗山的喉头,他竟一时语塞了,但他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他好像没有听到李涤秋后面的半句话,又或者是故意省略掉一样。
李涤秋把厚厚的蓝色封皮的册子抛罗山面前,可罗山连动都没有动。
他只是接着问道:“刘大平的死亡原因你已经很清楚了,船上的人们你觉得谁最可疑。”
“每个人都很可疑!”李涤秋冷冷的说道,随后他补充说:“至少这一众乘客中,就没有一个是普通的。”
罗山当然知道李涤秋这句话的意思,但船上的所有乘客是否都有嫌疑,他现在也确实拿不准,可这些水手们难道就没有嫌疑吗?
好像因为身份的缘故,这艘船上天然的形成了两个阵营,一个是以刘大胡子为首的一众水手们,另一个便是各自为营的旅客们,他们好像不自觉的站在了一起,又好像自然而然的不信任对方。
他当然会调查船上的那一群乘客,此刻彭岱和张不害已经牢牢的把守住客舱,至少船里无辜的人现在是安全的。
“说说你对于船上的人还了解些什么?”罗山焦急的问道,好像自从李涤秋进来之后,两人的对谈就被牵着鼻子走起来。
李涤秋摇摇头,露出一脸苦笑,他叹了口气说道:“至少我在船上这二十三天以来,对于船上的旅客,我并没有比你了解多少。”
罗山短暂的沉默之后,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他好像自言自语的嘀咕道:“你不觉得船上的旅客正常的有点过分了?”
“哦?”李涤秋的眼睛亮了,他装作好奇的问道。
“你岂非就是这一众水手里最正常的一个。”罗山盯着李涤秋道,此刻他目光如炬。
“哎。”李涤秋长长的叹了一口,然后坐正,他的眼神与罗山的眼神正对,他收敛起笑容说道:“所以一个人若想让别人注意不到他,就尽量多做些错事。”
“人们往往对于一个优秀的人,总是盯得更紧一些的。”罗山道。
“因为优秀的人也总会犯错,他们在等。”李涤秋道。
“等他们犯错。”罗山道。
“等他们犯错。”李涤秋重复道。
两个人好像学开和尚们打起了机锋,如果此时有第三个人站在他们面前,一定摸不到头脑,不知道他们两个究竟在说些什么。
“如果帮你找到凶手,我能得到什么?”罗山突然把脸凑到桌子前,一脸阴鸷的看着李涤秋说道。
“你知道,人总有几天记性变得不太好。”李涤秋一脸严肃的回答道。
“恰好就是在这艘船上?”罗山问道
“海上颠簸久了,人总是头昏脑胀的。”李涤秋回答道。
然后两个人同时笑了,一名官差为何向一个水手提出这样的要求,难道他以认出了李涤秋的真实身份,可即便如此,他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需要李涤秋来配合的呢?
聪明的人往往不喜欢把话说透,恰巧房间里的两个人都是聪明人。
二人既然一拍即合,就没有什么在罗嗦下去的必要了,于是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船长室。
外面的天色也阴暗下来,他们头顶多了一块巨大的乌云,海风好像都变得冷却。
只见门外迎面站着刘大胡子,他一脸淡然的望着走出来的两个人,他的手中抱着那只橘色的船猫,橘猫舔舐了一下前爪,它一副满足的神情,好像刚饱餐过一顿美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