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涤秋信步走到船舷的围挡边上，和沈益城不同的是，他是面对着一轮明月，任清风吹拂着他的面庞。

    李涤秋并没有显得讶异，或者急于辩解，两人就这么一正一反，或靠或扶的站立在船舷，享受着宁静的夜。

    “你喜欢赌么？”沈益城突然发问道，不过他并没有扭头看向李涤秋。

    李涤秋摇了摇头，他的眼睛也依然望着明月。

    短暂的沉默之后，沈益城又一次发问道：“你喜欢马么？”

    李涤秋依然摇了摇头，李涤秋本就是个欲望并不大的人，虽然官至六品，可常年游寄于江湖的他，官场上那一套并不是他所在意的，若问他非要喜欢什么的话，可能还是小马包子铺的韭菜包子了。

    “你还年轻。”沈益城微笑着说道：“恰巧这两件事我都喜欢。”

    若说这世间什么东西最快，十个人有八个应该说是马了，马这种动物自人类有文字记载开始，便已经与人开始有了极深的羁绊，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江湖游侠，一匹良驹，都是他们身份的象征。

    附骥尾则涉千里，攀鸿翮则翔四海。

    从古至今形容快马的诗句比快马本身好像都还要多一些，所以别人若说马快，你最好点头称是。

    而我说，赌更快。

    你可见过有的人进赌场之前家财万贯，锦衣玉食，可一夜过后，这个人却变得身无分文，负债累累。

    你又是否见过有的人夫妻和睦，儿女恭顺，尽享人伦，可他只赌了一次便妻离子散，变得命如蚁贱。

    我还见过有的人只用了半刻的时间，便输光了两千万两银子，就连当今圣上都没试过这般花销。

    难道只有人赌输钱就没有人赌赢吗？

    当然有，那赌场老板岂非就是等着你再去给他送钱，你散尽家财，他千金复来。

    所以我说赌快，你认不认可。

    当人的物质追求满足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他对于快乐的定义就开始越来越高，从开始的衣食住行的满足，到满足内心的刺激。

    恰好速度这个词天生就和刺激绑定在一起的，很多男人都喜欢找刺激，而有钱的男人更甚，所以沈益城喜欢赌马，据说他的单一匹爱马月影就曾为他赢得过两千两黄金。

    “我喜欢赌马。”沈益城得意地说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贪婪的光。

    “赌马？”李涤秋复述了沈益城上一句话的最后两字。

    “田忌赛马听过吗，但凡读过两年书的黄口小儿也应该知道这个故事吧。”沈益城不可置信的说道：“齐国大将田忌常与齐王赛马，但他每次都会输给齐王，那时还是他的幕僚的孙膑知道之后帮他出了一计，果然赢了齐王，最后在齐王的逼问下田忌说出了赢的原因，原来这齐国赌马是三局两胜，田忌用上等马对齐王的中等马，用自己的中等马对齐王的下等马，而自己的下等马则对齐王的上等马，这样田忌三局胜了两局，战胜了齐王。”

    “我当然听过这个故事，但是一群人看着马跑，这又有什么意思呢？”李涤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

    “不让马比，难道让人比吗？”沈益城也笑着回答道。

    “如果人的欲望无休无止，总有一天你会看到人与人比的。”李涤秋感叹道。

    “那时候赌的可就是江山了。”沈益城调侃道。

    “你找我不是就为了说这些的吧。”李涤秋淡淡的说道。

    “我大费周章的找你，当然是想邀你一起赌一手的。”沈益城又笑了，他的笑就好像是一件工具，总在需要的时候能一瞬间取出。

    “难道真的要赌人？”李涤秋道。

    “人生本来也是一场赌局。”沈益城道。

    “那我们是上等马还是下等马？”李涤秋带着轻松的口气问道。

    “你如果是齐威王，你该如何反制田忌和孙膑的计谋？”沈益城竟反问道。

    “只决一局？”李涤秋也迅捷的回答出来，这个答案好像并没有花他多少时间来思考。

    “齐国富庶，自古便掌握了盐铁命脉，所以举国上下皆推崇经商，而商贾最重视的便是诚信二字，既然齐威王定下了规则，又怎能轻易修改。”沈益城坚决的说道，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商人，还是当今天下最成功的商人之一。

    李涤秋沉默了，好像沉默有时候是更好的回答，因为既然对方有了答案，你不妄自揣测，便是最好的答案。

    沈益城笑了笑，然后突然收敛起笑容，他的眼神变得格外坚毅，声音似乎都变大了些，他正色道：“这三局，我们全出上等马。”

    “这。”李涤秋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个答案原本就与人的惯性思维相悖。

    “集全国之力，筛选出最优良的三匹，那时候田忌无论如何就算想破脑袋脑袋也赢不了一局。”沈益城得意的说道。

    “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赌马了。”李涤秋苦笑道。

    “白送的银子，任谁也不能讲出不要的理由。”李涤秋又补充道。

    “我知道你要找一个人。”沈益城淡定的说道：“但你放心那个人并不是我。”

    沈益城没有等待李涤秋回复，又接着着说道：“因为无论谁站在我这个位置的时候，就根本不会考虑他的那个位置了。”

    沈益城的口气一贯很大，但李涤秋却相信他说得出便做得到，所以他没有追问，反而在等待。

    “十大组织你了解多少？”沈益城道。

    “并不多。”李涤秋淡淡的回复道。

    “说是十大组织，其实他也是一个，它是由天、地、人、神、鬼；福、禄、寿、喜、财，这五道五神十个组织的代表组成的，听起来很玄幻飘渺，其是它们每个背后代表着一股势力，一股很大的势力。”沈益城娓娓道来。

    “而你就是其中之一？”李涤秋瞬间便听明白了，他反问道。

    “没错，我就是财神。”沈益城道。

    “自赵八太爷去年卸任之后，我就是财神的代表。”沈益城斩钉截铁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