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涤秋没命狂奔到最底层货仓鸡舍的位置的时候，人群早已消散殆尽，案发现场被打扫如初，只有幽暗的空气中隐隐可见闻到鲜血的腥气。

    同样跟李涤秋一样呆立在现场的还有卫纪之跟潘猴子，他们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只是痴痴地望着小母鸡，幸存的小母鸡，它们似乎同样在等待李涤秋。

    “一只、两只、三只……六只、七只。”李涤秋伸出右手的食指仔细的清点着，在昏暗的光线中，幸存的小母鸡们情绪倒还挺稳定的，他们安静的扶在地上，偶尔发出一两声咕咕低鸣。

    “听老范说当时现场可血腥了，满地的鲜血和横飞的鸡毛。”潘猴子见李涤秋数鸡便帮他还原案发时的情景。

    “老范？”李涤秋疑惑的问道。

    “没错，他是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潘猴子解释道：“然后头儿跟那两个官差也都来了。”

    “两个官差？他们不是四个人么。”李涤秋又问道。

    “来的是那个整天臭着脸官威很大的人和他的那个如胶似漆的跟班。”潘猴子悻悻的说道。

    李涤秋一听潘猴子的描述，便已经知道来的是罗山和徐疾。

    另外的彭岱和张不害岂非早已跟大家打成一片了。

    “收拾完现场众人就散去了，纪之说你肯定回来，所以我们就在此地等着你。”潘猴子一边说着，一边赞许的看着身旁的卫纪之，好像对他的料事如神产生出由衷的敬佩。

    卫纪之似乎很受用，他虽然没有说话，但微微扬起的嘴角，却怎么也遮掩不住他的喜悦之情。

    李涤秋似乎没有听出潘猴子话外的意思，他仍然追问道：“那三只鸡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这…”潘猴子竟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还好我向老范打听了。”卫纪之得意地插着双手说道。

    潘猴子一脸求助的看向卫纪之，原来方才清理现场的第一时间，他们并没有在。

    “那个罗大人看完现在没有异议之后老范就把那几只死鸡带到厨房了。”卫纪之得意的说道。

    “厨房？”李涤秋疑惑的问道。

    “是啊，毕竟这几十天了，床上的人也没吃过地上跑的活物，老范一提议，头儿就答应了。”卫纪之娓娓道来的继续说道：“听说其中两只被沈大老板高价买走，剩下的一只则被老范孝敬姐夫了。”

    潘猴子听到这不忍插嘴道：“老范这家伙一天圆滑的，第一时间也不想着咱们弟兄。”

    怪不得沈益城要请自己吃鸡，原来这一切的经过是这样，李涤秋心中暗付，可到底是谁无缘无故的杀死这三只小母鸡的呢？

    “他们也真敢吃，不怕这几只鸡得了什么鸡瘟，又或者被谁下了毒。”没有机会吃上母鸡的潘猴子咒骂道

    “对了，听老范说，他当时到现场的时候，看见这三只小母鸡的脑袋被齐齐斩下，身子和头散落一地。”卫纪之在一旁解释道：“罗大人也检查过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母鸡就是单纯被砍掉头死的。”

    “所以这三只母鸡是被利刃削去头颅而死的。”李涤秋低吟道。

    “是啊，鸡头都被老范拾去了，说不定他这会儿偷偷给自己开小灶呢。”卫纪之回答道。

    “这老范倒把便宜占美了。”潘猴子嘟囔道。

    “鸡头有什么吃的，还不如一会咱哥几个钓两条鱼做成鱼脍吃着来劲。”卫纪之笑道。

    “还是不必了，我一直吃不来生的，太腥了。”潘猴子脑袋摆的像拨浪鼓似的拒绝道。

    “还说你们四川人会吃呢，我看你们也就只知道吃大米饭了。”卫纪之意兴阑珊的付道。

    幽暗的鸡舍并没有因为卫纪之和潘猴子你一句我一句的插科打诨而变得明亮些，小母鸡依然呆呆的伏在角落，空气似乎变得更浑浊了。

    “你们觉得这鸡是谁杀的呢？”李涤秋突然提问道。

    “一定是老范，他早就惦记这几只小母鸡了。”潘猴子一口咬定的说道。

    “哦？”李涤秋看了眼潘猴子，对于这个答案他表现的颇为好奇。

    “每次跟他吃饭的时候，他就老爱给我说他们山东菜比我们四川菜好吃，我每次都懒得跟他理论。”这件事似乎在潘猴子心里压了很久，这次他终于有机会倾诉，所以他一开口便滔滔不绝的说道：“可即便如此，他依然絮叨个不停，而且最后总要说出他的看家菜来。”

    “看家菜？”卫纪之好奇的问道。

    “是咯，就是他说的小母鸡炖榛蘑。”潘猴子解释道：“他每次说完还总会加一句，哪天爷们儿手头硬了，我就宰两只小母鸡做一次给你瞧瞧。”

    李涤秋又露出一丝苦笑，他当然知道这不过是老范丞的口舌之快，他那种胆小怕事的人，就算给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把自己的要钱树宰了。

    更何况这每天他克扣到肚子里的鸡蛋，也总需要小母鸡来下不是。

    “老范是厨子，他杀鸡只需要给鸡脖子上划一刀放血就行了，不但不会闹出这么大动静，脱了毛还能保持个完整的整鸡。”李涤秋苦笑着解释道。

    “说不定就是他自己想吃鸡头。”潘猴子坚持自己的观点说道。

    “另外，老范的菜刀并不是斩骨刀，也没有锋利到一刀斩断鸡头，如果是用剁的，罗大人一定能看出来。”李涤秋解释道。

    他这么说，就已经给这个观点下了定论，潘猴子也没办法再说什么了。

    “你们说为什么不偏不倚的，就要杀死三只鸡呢？”卫纪之突然问道。

    李涤秋和潘猴子同时沉默了，这并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

    “你说我们正好也是三个人，凶手是不是用这件事警告我们，再调查下去，结果跟这三只母鸡一样。”潘猴子说着说着声音竟有些颤抖。

    卫纪之道眼中也露出一丝忧虑。

    “你们怕了？”李涤秋突然冷冷地发问道。

    卫纪之和潘猴子同时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然后卫纪之打着圆场道：“这也许就是你瞎猜的，咱们商量这件事的时候明明是四个人，要杀也是杀四只鸡，更何况当时没有人听到我们商量的内容，咱们放心好了。”

    潘猴子也笑着说道：“我也就是逗逗你们，这条船上，我潘猴子还没有怕的人呢。”

    “就算发生什么事，我也会拼劲一切保护你们的。”李涤秋突然面无表情的说道。

    卫纪之跟潘猴子都愣住了，他们不相信竟然从李涤秋的口中说出这句话来。

    潘猴子内心有些感动，但嘴上依旧不服输的说道：“就你那小身板，出了事能保护好自己就了不起了。”

    说完他释怀的笑了。

    “那会不会是沈大老板呢？”卫纪之问道：“他岂非就是这几只鸡的买家，你别忘了，他也同样不喜欢吃海鲜。”

    李涤秋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似乎所有的命案都给沈益城能产生联系，所以无论如何，他总得去一趟沈益城的房间了。

    只是这场母鸡宴会否是一场鸿门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