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当神

第二章 子夜骤停的钟声

    夜,小巷深处,十点五十三分零六秒。

    嗡~嗡嗡~嗡……

    苍蝇烦人地在路灯下打着转,附近是一处大型垃圾堆放场,此时这些畜生正源源不断地争相围着它觅食。

    ~扑通~

    突然一只浑身乌黑的大蠕虫从腥臭的垃圾堆里钻出,两三袋黑色垃圾包随之滚落而下,虫子似乎十分艰难,连滚带爬地挪了很久,起初连形体都分不清,渐渐才借着微弱的灯光现出模样来,那赫然是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

    一头垃圾碎屑夹杂的长头发,尘垢满面的小脸蛋上遍布伤痕,棕褐色眼睛小心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似乎这条幽暗的小巷子里隐藏着择人而噬的猛兽。

    小男孩神色古怪,他的手里攥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仿佛有时间老人在催促似的,他把东西包裹在腹部的粗麻衣里,便使出浑身那点将要被榨干到极尽的力气,在无尽的饥饿和无穷的酸痛中,怀着那不可明状的复杂情绪,踏着风尖儿奔出了漆黑如墨的羊角小巷。

    霓虹灯的熹光混淆于苍穹上的霜月里,散布于这座钢铁囚笼般的巨城里,参天伫立的明珠大厦上一枚古朴的时钟悠悠地转着,透出的冰冷和绝艳似乎成为了这片天地中唯一的色彩。

    命运总是如此小气,绝不会告诉你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小巷转角,十一点二十七分三十八秒。

    “哟,丰狗崽,跑这么快干啥啊!是不是扒到什么好东西了?过来,让叔给你掌掌眼。”

    邋遢中年男一脸坏笑地拦住了急促奔跑的丰狗崽,并用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将油光发亮的头与油腻发臭的脸直接贴着小男孩。

    “简三叔,真是冤枉啊!我可没偷人家东西,您知道的,最近镇蓝卫查的可严了,如果扒人那还不得死?我这小屁孩能有几个胆,也就在垃圾堆里刨了一天,搞了点好东西。”

    王丰嘿嘿一笑,说罢便从衣服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奶油面包,谄媚地递给了男人。

    “哦~你这小崽子,真行啊”,简三叔邪魅一笑,扫视男孩全身,伸手拿起面包,用力地捏了捏,又抛给了男孩。

    “行了,叔是那样的人吗?还缺你那点东西,好好收着,你家东儿还在等你呢,快回去吧”

    “嗯嗯,谢谢叔,谢谢叔,叔的大恩大德小侄感激不尽!”

    小男孩手疾眼快接过面包,连忙点头哈腰,跪下磕了三个头。

    “别别别,小事小事,叔应该的,嘿嘿!”

    “别别别,小事小事,叔应该的,嘿嘿!”

    简三叔猥琐地微笑,嘴上说着却心安理得地看了看王丰。

    “对了,下次记得让东儿少穿点衣服,别让余爷在床上扫了兴,记往啊。”

    简三叔重重地拍了拍男孩的肩膀,转身欲走。

    “哦哦,听叔的,听叔的。”

    王丰点了点头,会心一笑,嘴角上扬,小声地说:

    “叔,您等一下,给您看个大宝贝。”

    小男孩小心地打量了四周,不敢拿出。

    “嗯?”

    简三叔心生疑惑,回头看了一眼,道:

    “啥子大宝贝?还见不得人,你这小崽子!”

    “嘿嘿嘿!!叔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对对对,就这样,就这样!”

    王丰小声地催促着,简三叔肥大的身躯一步步接近。

    “嗖~”

    一道鲜红的血光从男人的背后射出,随之又是几道,数十道血光射出。

    “啊……”

    男人惊叫了一声,扑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叔,叔,您怎么了,您怎么了,别啊,大宝贝好看不,叔……”

    王丰一边微笑地喊道,

    “您起来看宝贝啊,宝贝啊!”

    一边手拿着透明刀柄不停地抽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男人只剩下一滩黏稠的血液,王丰眼含快意,看着那滩血,摸了摸手中透明无色的短刀,轻声道:

    “不愧是昆仑107-无间之刃的初代版基础冷武,元武者用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叔,你看到了吧,果然是大宝贝啊,可惜,可惜啊,东儿,再也见……见不到你了……”

    王丰的身体突然一阵萎缩,血液不停地从嘴巴里流出,脸部开始出现裂纹,接着蔓延到了全身,整个人就如破碎的瓷器般啪的一声炸成了粉碎。

    短刀无声地落在了地上,从里到外传出了冰冷的电子声音:

    “非武者行兵血权~献祭成功,非武者行兵血权~献祭成功!!”

    此刻十一点五十七分零一秒。

    滴答~滴答~滴答~

    不知从何而来的钟摆声响起,飘忽不定,好像就在耳边,但仔细一听,却仿佛隔着无穷无尽的时空。

    乌黑的层云渐渐炸开,几万米的高空之中逐渐显现出漫天星斗来,月光如雨般乘着西风,微微然地洒落在大地上,举世皆明。

    钟摆的声音充满规律,厚重而冰冷,传播地很远,很快,似乎每一处角落都被它震动,但又找不到源头。

    此时此刻,无论是钢铁囚笼似的城市,还是绿意盎然的乡野,抑或是那鲜有人迹的深山巨谷中,几乎一切有生之灵都停下了动作。

    轨道上呼啸的列车莫名的静止,峭崖松枝上垂落的露珠静在了空中,一泡狗尿成抛物线直击大地,悬而未决,潮湿山洞中的巨莽利齿悬在猎物头颅的三寸之上,英俊的青年捧花抱妹,双唇欲吻,秒距七亳米。

    滴答~滴答~滴答~零点零分零秒。

    此时,万籁俱寂,地面上的一切归于静止。

    此刻,钟表的摆动在子夜骤停。

    月光垂落,照在列车上,照在露珠上,照在狗尿上,照在恋人的脸上,照在千千万万见或不见月光的生灵上。

    那月光的颜色,是猩红色,妖冶而狂暴。

    朦朦胧胧中仿佛传来既像未名歌者的低吟浅唱,又像祭祀神灵的祷告咒言声。

    接着一道道暗红的雾气在每个生灵的身上升起,那雾气不存于虚空,不摄于物质,缭绕在生灵的周身。

    跟随祷声或歌声不停地响起,渐渐地涌现出一串串密密麻麻且繁奥古老的符文出来,厚重苍茫而又冰冷。

    那符文介于虚与实之间,不断变幻,形成一条条细长的暗红之链,纵横交错,遍及全身,穿过了生灵的皮肤,血液,五脏,骨髓,细胞,最终搭建在象征生命的基因链条上。

    “咔嚓”一声。

    在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里回响。

    “哆咪拉索呢吽呐叻……哂喽啰帕……”

    悠扬的诵吟自天穹而降,一道巨大而虚幻身影高悬于大气层之上,看不出四肢,也就分不清形体。

    只有其正中其上的淡紫色轮廓的竖状独眼清晰可见。

    它没有眼白,瞳仁是一望便让人深陷其中的旋涡黑洞体,完全感受不到它的大小,它的边界,只有一种面对他油然而生的渺小感。

    在一张一阖之际泄出缕缕黑色的弧状闪电,就已使得周身的空间不断扭曲,形成一道道空间之痕,如一面镜子被打碎,难以复原。

    在无尽的空间之痕中,好似有诸天神魔在此大战,每一位都散发着无量的恐怖气息,行走动作之际便是宇宙生灭,世界轮回,令人窒息。

    而此刻所在的整个世界好似一团麻花,被人用手任意地揉捏,仿佛像一团小孩玩的橡皮泥。

    如果此刻有生灵抬目望去的话,其个人意识、精神、感觉必然会被吞灭得一干二净。

    而随着神秘身影不断地变动,山川与流云互相倒卷,白昼与常夜彼此旋转,老树开出了新芽,新芽长成了老树,青丝染成白发,耄耋步入孩提。

    光明不再光明,黑暗不再黑暗……

    时间与空间的不断重组,除了那位疑似神灵者,恐怕谁也不知道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

    只能感觉到“灾难”过后的新世界里似乎觉醒了新的力量,诞生了新的变化。

    而在那新世界正中央的高原大山之上,立着一块三千多丈的未知能量碑,耸入苍穹。

    碑文神秘莫测,句法诡异,一众顶级学者研究了很久很久,最后用国际通用语宣布道:

    舊世界的逝去乃是神靈的眷顧,新世界的光芒必將照耀庶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