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搜剑录

第2章:楚府佳人归

    秋风萧瑟,颤落鎏金银杏叶几许,银杏又身披那午后残阳的暖光流淌,随风落在楚府大院之中。楚天曜闭目端坐,双手置于大腿上,将精神全力集中于自己的神识中央,再度开始聚集周身的灵气。

    原本缓缓飘落的银杏叶,突然悬浮在了空中,如同随着海浪一般的上下起伏,那落于地面的银杏叶也因风而起,悠扬婉转的于半空旋转,叶片随着灵气的流动,一同舒展,绘出一道金色的浮光,沿着灵气的周转,叶片于空中均匀的铺成一道光环,又因灵气的聚拢,那失去控制的银杏叶便任由重力吸引,落在了石桌的棋盘上,宛如棋子,落在了茶杯里,荡漾出一道道水纹,落在了楚天曜的肩头,被灵气烧尽成金色的余晖。

    楚天曜缓慢的伸出右手,灿若烈阳的灵气于右手指尖凝聚,而后,他将食指与中指的并拢,加速了灵气的聚拢。他伸手指天,扩大了吸收灵气的范围,凝聚的灵气,在整个院子里安静的卷起一道环状气旋。

    是时候了。楚天曜感知到灵气已经充足,是时候再度凝源一次,点燃自己的灵境。那仍然在气旋上挣扎而不跌落,仅有这孤独一叶的银杏,恰如这少年对抗命运的姿态一般顽强,它也染上了楚天曜的灵气,不觉间,叶片的边缘已有烛光乍现。到此一刻,那灵气已然开始转化为火焰。是时候了。

    楚天曜右手张开,金色的火焰已然盛放,随后他用食指与中指夹住那枚被他反复炙烤的银杏叶,奋力的拍向石桌,宛如手执定天一子,在那命运的棋局之上,在度开启一轮生死角逐。双指落于棋盘天元之位,仿佛在嘲弄这反复捉弄他的命运一般。

    银杏叶随之爆燃,院落中闷声暴作,茶水,树木,散落在棋盘上的黑白数子,皆因这霸道的灵气爆发向外四散而去。

    “发生什么事了,少爷!”家里的侍从们听到这动静,纷纷放下手里的工作跑来关心。

    “少爷你别冲动啊!”有些侍从喊着劝解的话语,一路狂奔。

    然而此番光景,却是他们未曾见过,如画一般的宁静。

    院落里如细雪般轻轻飘落的银杏,反射着暖阳的光辉,将整个院落都点的明亮无比。那参天银杏树荫下,少年带着欣喜与宽慰,端坐于石凳上,浮于天元之位上的双指指尖,是跳跃着的,比那穿过树枝的鎏金暖阳更为绚烂,比那晚霞残阳更为夺目的火焰。

    “恭喜少爷重新凝源!”侍从们脸上露出无比欣喜和骄傲的笑容,这位从小就在他们眼里长大的小孩,一次又一次的熬过这一场场的磨砺,他的火焰反复燃烧熄灭,恰如他不放弃的意志一般。

    “多谢各位抬爱,就看这火焰,能不能撑到明日拂晓吧。”楚天曜知道,可能又会莫名其妙的消失,但此刻,这一切都不重要,他挥手扬起一道炎浪,将周身的银杏吞没,连灰烬都没有剩下。接着,他站在院中,再度气运周身,感受着灵气在自身脉络中奔涌,往日的实力仿佛回来了一般,他凝气于脚,翩然跃起,在空中轻踏数步,接住一片银杏后,缓缓落地。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楚拓踏进拱门,却见落叶飞纷,儿子正站在院中央,手指间跃动着的,正是他的灵源之火。“恭喜你儿子!看来,这一次恢复的很成功?”他宽慰的摸了摸儿子的头,帮他捋了捋被吹乱的发丝。

    “谢谢父亲关爱,不过,还是老样子,看它能持续多久了。”楚天曜苦笑道,他实在是把不准,这好不容易凝结起来的灵气,又会在何时何地消散。“父亲去做什么去了,感觉好像是去大门了?”

    “这不是怕打搅你,本来呢是打算喊你同去迎接你未来的新娘,没想到你正在专注于凝源,我就没敢打搅你。”楚拓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看来老头子我,还是很有眼力见的,你的妹妹倒也乖巧懂事,帮你去迎她去了。”

    “不是说晚饭时间才到吗?”楚天曜这才发现,侍从们都老老实实的等在门外,生怕干扰自己,结束之后,才把宴请宾客的桌子与好酒慢慢的运了进来。

    “因为我未来的嫂子太太太太想念你了,就先提前一个人过来了!”楚茗露欢脱的声音从拱门处传来,今天的她,把头发束在脑后,分成两股,编了两个低马尾,马尾上各系着两个银色的铃铛,发出清脆轻盈的响声。楚天曜闻声扭头,自己的妹妹却古灵精怪的弯下腰,做了个请的姿势。“咳嗯!天岚谷谷主继承人,沧州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美人,天赋卓绝的未来之星,唐莞瑜,驾到!!!”随后,一把推着自己老爹,走的远远的。

    肩披银纱,身穿水蓝色襦裙的少女,迈开被鎏金白丝袜包裹的双腿,裙上的金丝优雅交错,高跟鞋轻敲地面的声音停在了拱门前,栗色的长发在晚风中飘扬,透如紫水晶一般明亮的双眸,含着如她在微光中发烫的发丝一般红热的温情,看着眼前许久未见,比印象中要颓废不少的青梅竹马。

    “好久不见,莞瑜。”楚天曜此刻心情是何其复杂,但他还是挤出了一个微笑。

    “天曜,你还好吗?”唐莞瑜的声音里带着颤抖与谨慎,如同她缓缓前进的步伐一般,仿佛在试探着什么。

    “我还好吧,嘿嘿,之前信里也跟你说了,遇到了点意外。”楚天曜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尖,“你看,我这不是又把它点着了?放心吧,我可没那么容易就被放倒的”他摊开手掌,再度唤出火焰,却发现无论是颜色的明亮,还是火焰的大小,都比刚才弱了三分。他的惊恐与失措的咂嘴,没能逃过莞瑜的双眸。

    “你骗人。”莞瑜捧起他的手,小心的抚摸着。“果然,是不是要比刚才弱不少?”少女身上淡淡的桂花香,从发梢与指尖,渗入了楚天曜的呼吸之中,让他的紧张缓和不少。莞瑜的忧心,快要从她的眼里流了出来。

    “对不起...”楚天曜也失落的低下了头。他知道,自己突如其来的颓废早就传遍千里,唐莞瑜这样身为天之骄子的修士,未婚夫竟是如此废柴,这三年间,唐莞瑜遭受的非议与白眼不比他少。

    “不是你的错...”唐莞瑜伸出双手,紧紧的抱住楚天曜的后背,眼前的少年曾经是何其的意气风发不可一世,她是见过的,当年宗门有些不便,唐莞瑜九岁那年便一直住在楚家,直到楚天曜泯然众人。

    “对不起...!我还是没能...!”楚天曜颤抖着,也紧紧抱住怀里的少女。他深知自己的无能给莞瑜带来了何等的伤害。那日前来逼迫莞瑜和自己毁约的天岚宗门人对自己的咒骂,他始终是忘不了的。但他更忘不了的是,莞瑜拿着发簪抵住她自己雪白的脖子以死相逼--‘若是要毁了婚约,我便死在楚府!’少女哭泣时的怒吼,在此刻如荆棘一遍遍的抽打着自己。

    “没事的,没事的,你已经很努力了。”唐莞瑜温柔的抚摸着楚天曜的头发,二人的苦楚在此刻,与二人的泪滴一起纠缠,跌落。相差不过一个月的年龄,恰好让她见证了天才究竟是何等模样,然而此刻因卑微而弯曲蜷缩,不在自信挺拔的后背,让她痛心不已。“不用责怪自己的。”

    秋风在此刻也变得缓和,不在是那般的清凉,反而多了一份温暖。阳光落在紧紧相拥的二人身上。此刻无言,但这对苦命鸳鸯却在彼此起伏的呼吸上找到了宽慰。良久,二人才舍得分开。

    “笑得开心点,我回来了,还给你带来了好消息。”唐莞瑜伸手抹掉了楚天曜的泪滴,“怎么哭的这么狼狈呢。”随后踮起脚尖,轻轻的吻了一下他的脸颊。“我记忆中的天曜可是又仗义又坚强的,谁敢欺负我天王老子来了都要挨你的揍。”

    “是的,是啊,我是应该笑得开心点,有你在我就安心了。”楚天曜也帮唐莞瑜抹掉泪珠,也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我听父亲说你找来了个狠角色?”

    “是的,医圣姜无涯可曾有耳闻?”唐莞瑜牵着楚天曜的手,两人一起走到石桌前坐下。

    “听说过,那个吃药吃到道灵境的药中仙?”楚天曜拿起茶杯,为唐莞瑜递过一抹温热的清香。

    “什么叫吃药吃的,人家也是正儿八经的修炼上去的,只是方式和我们不一样。”唐莞瑜轻笑道。“你呀,看来还是有傲气在身上的,别人都尊他医圣,你倒好,说的跟人家偷懒上去的一样。”

    “怎么,天岚宗这本事请到这尊大佛我信,把他请到我这儿来给我看病,我不信。”楚天曜瘪着嘴摇了摇头。

    “这尊佛呢~本宗也是请不太起,但是他的亲传弟子,也是他的义子,我们请得起。”唐莞瑜放下茶杯。“待会人家就来了,你一定会很喜欢他的。”佳人温婉的笑容,在阳光下,将少年心中那被冰封住的自信,烧了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