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蜜恋

第151章 不要命了

    卢余始终没有回她,整个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湘琴由最初的抱怨,慢慢变成了担心,后来竟至于懊悔了。

    她也曾想尽办法去联系他,直接的,迂回的,均无所获。

    她甚至还动过这样的念头。抛下茶山的工作,什么也不管,什么不顾,直接飞回驿市,只为找到他,质问他,关心他,拥抱他……

    倘若还是人去,杳无音信,她就爽性做一回疯子,一回痴子,疯狂一回,痴心一回,走遍所有他可能会去的地方……燕城、林市、兰市……

    总能寻得到他。

    可湘琴是成年人,成年人的世界,冲动只是一时的,念头一过,熬过长夜,天亮了,阳光出了,人便醒了。

    很快,她就被理智,被现实,打败了。冷静之后,退缩进暂时安全的壳,待在该待的地方,做着该做的事。

    是的,茶山,忙碌,能带给她安全感,令她将所有的情绪暂时抛开。

    多思多想后,自然而然的,湘琴终没有付诸任何行动。

    卢余的消失,仍在继续。

    在日日的绝望里,她只机械地记得,要给他拍图片,发消息,或为自己的日常,或为心情的描绘,更多的是,对他的担忧与思念。

    没有回音,一直没有回音。

    湘琴的一颗热恋的心,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慢慢有残缺不全的隐痛。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跟卢余之间的交往,竟然一直都是他主动的。

    他想出现便能出现,想消失便能消失,想说热烈的情话就说热烈的情话,想要亲昵的动作就做亲昵的动作……一切随心,又不叫人厌烦,不仅不厌烦,还有热切的渴望,以及无法言说的欢喜。

    现在想来,竟是单向的付出,被动的接受。她对他,竟然,知道得那么少那么少。她知道,他活得坦荡,从未刻意隐瞒什么;而是她,从来不曾留过心,不曾在过意。天啊,或许,她根本没有长心。

    为此,她追悔不已,却又深感无能为力。她知道,她向来是行动的矮子。除却她挚爱的茶,她一直都是矮子。

    当然,这样自悔,多发生在夜阑人静的夜里。很快,就连这样的夜,她也失去自悔的权利。

    隆重的祭茶祖仪式后,湘琴负责的各片区,陆续忙碌起来。

    茶青开采,散茶初制……作为出品方,她都要全程参与。这是她的责任,也是她的职业良心。不辜负公司所托,对得起追随的茶友,对得住自己的初心……如此种种,哪怕思念入骨,忧心入髓,她都得让自己的脚长在这片土地上。

    她深知,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卢余如此,许是厌了她。既如此,又何必苦苦折磨自己。

    在这快餐式的时代,爱情又能值几斤几两,欢喜劲过了,一切变淡,一切轻如云烟。

    既这样,何必再想他。撂开手就撂开手。只是,这样不明不白……她有好不甘心。

    手指上的戒指摘下又戴上,戴了又摘下,如此几番,终是不舍得,牢牢长在手上。

    湘琴苦笑,细细摩挲它,好像卢余就在她身边,贴着耳边,说绵绵情话,心与身,跟着一阵酥栗。

    从幻梦醒来,眼前的一切又是真是的,落地生根的。就像那年,她得知洛峰有了佳人,是茶治愈了她。这一次,她深信,一样可以。

    忙碌,还是忙碌。

    采茶师傅,制茶师傅,制作场所……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天刚蒙蒙亮,她已收拾妥当,穿着运动又轻便,特别适合上山。随着师傅的一声吆喝,他们便踏着晨露,迎着晨风,闻着鸟鸣,徒步而行。

    山风从耳畔过,晨起的鸟鸣啁啾,叶上的露珠泛着清凉,花儿的幽香处处是……

    自然的一切,多么神奇,多么美好!湘琴走着走着,仿若进入梦幻世界,足以让她忘却烦扰的一切。

    山路难行,师傅们身轻如燕,湘琴亦无畏无惧。

    自开采第一日起,她就像往年一样,日日背着简单的行囊,跟茶农步行上山,徒步下山,全程参与采茶过程。

    照例要做单株,这是客户特定的。

    湘琴深知,单株茶青的采摘,来不得一丁点的马虎。万一一个不小心,混进了其它茶青,后果不堪设想。客户的嘴很刁,轻易能辨出茶味。

    湘琴小心翼翼,叮嘱再叮嘱,检查再检查。

    采摘的茶青,需当天背回初制所。接着,是连夜的炒制、揉捻……工序繁复,累人又熬人。

    待茶香满屋,一切辛苦又变得值得。

    湘琴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茶山的日子,也进入了快赛道。是的,一旦开始,就要不停奔跑,没有白天和黑夜。

    湘琴山上山下来回跑,鞋子坏了好几双,手上早磨出了厚厚的茧子……

    此时,她与茶农已融在一处,站在一处,几乎分不清彼此。唯有开口说话,才知不是当地人。所谓乡音难改,异音难学,大概如此。

    日日采茶,制茶,试茶。她已无暇也无心,过多去想感情的事。更可怕的是,她几乎忘了自己的胃疾了。

    照片仍机械地发给卢余,心却慢慢变得平静无波澜。

    终于,她负责的茶山片区,只剩香入水了,也是最珍且贵的香入水。除了茶圈极少数人,大都是无法摸到亲尝的。

    湘琴很骄傲,她竟然有一提。卢余送她的。说好不想的,怎么又想到他了。湘琴晃晃脑袋,自嘲,真是进水了,继续想香入水。

    是的,她已经探过两回,均由洛峰带路。是的,香入水在原始森林深处,须持特别采摘许可证,再有专业护林员引路,放许进入。

    香入水,可为茶界神品。按行话来说,高山云雾出好茶。湘琴却觉得,那片茶园的生态,何止高山云雾那么简单。它就在密林深处,像极了爱丽丝的奇幻仙境。

    她上次去看,茶芽长得很好,估摸着,再过两日,便可开采。

    湘琴总算又有了两日空闲。但她很怕这空闲,便又让自己忙起来。她去访了月儿姐,又去逛了山下的市集。回来后,她拿出新近做的茶,还有各大茶区新到的茶样,开始试新茶。

    闭门不出地试。

    饿了,就凑合着,胡乱吃上一口,保证不饿死就行。

    第三天,采茶师傅等她进山,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只得派人过来敲门。谁知敲了好久,一直没有人应。

    这很不寻常。

    有个师傅随口说,湘老师可能出了意外。

    这么一提,制茶师傅想起来了,昨半夜湘老师说,她有点肚子疼。要了热汤,便没了然后。

    破门而入。他们看到了昏倒在地的湘琴。

    再次醒来,湘琴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头顶是一片惨白,周遭一片宁谧。

    惟有,细微的呼吸声,自己的,和另一个人的。

    湘琴寻声,终于看到了洛峰。他头枕床边,沉沉地睡着。垫头的手背露出一半,上面的伤已经痊愈,只留下了发红的疤。

    湘琴静静地看着,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好像曾这么看过他的睡脸,心跳得似小鹿乱撞。那时,多么纯粹美好的少女心啊。

    如今,心却再无涟漪。只觉口干舌燥,湘琴收回目光,想去找口水喝。目光逡巡,见床边桌上有玻璃杯。透明的杯子里,有半杯晾着的白开水。

    她试着动了动。

    微痛。小幅度的动作,牵动了手背上埋的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