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很奇怪，一旦到称姐道弟的地步，无论有无血缘关系，便可自欺地遮掩暧昧，藏起不可言说的旖旎情愫，仿佛四海之内皆兄弟姐妹似的。偏慧慧跟阿顺玩起了这个游戏，各自心知肚明，却能各得其乐。

    仅几日接触，腼腆的淳朴的山间小伙阿顺，对美丽的开朗的时尚姑娘慧慧，已经难以自控地萌发出爱意，且有绵绵滋长的趋势。

    但他尚算理智，知二人差距过大，姑娘不过来陪朋友，短暂的停留后，自然要回到繁华的地方去。不像这里，除了清风明月、山峦密树、蛇虫蜘蛛，还有未知的危险，以及无尽的寂寞。

    他可以甘之如饴，可姑娘不可以。爱在如海心底，不一定非得拥有。他要像洛峰哥那样，爱她，就以自在的状态相处。既然她声称要做姐姐，他就甘心做弟弟好了。克制，也不是多难的功课。

    慧慧是曾经沧海又遭蛇咬过的女子，又怎会不明白阿顺的心思。

    小伙子那么炽热又纯粹的目光，几乎能拉出丝黏在自己身上，将她冰冷的心捂热了一分。她几乎恍惚觉得，她是不是又可以爱了？就算不能，何妨权且享受被人爱慕的滋味。这样，至少能证明，她还有女性的青春的魅力。趁对方还未捅破那层窗户纸，就暂时以姐弟相称吧。

    “稍等啊，弟弟！”慧慧跟嬢嬢摇摇手，又大方地像姐姐似的，拉了拉阿顺的手。这姐姐的分寸，她并无把握，也不怎么想把握。

    果然，阿顺那颗敏感的炽热的心，被这瞬间的似不经意的碰触，热辣辣地烫了一下。正感受时，却不知慧慧已经回过头，跟湘琴在屋檐底下说起了悄悄话。

    “你要对阿顺没那个意思，就少招惹人家……”湘琴低笑着，提醒促狭的慧慧。

    这次相见，湘琴有时会觉得，慧慧竟有点陌生。

    以前的慧慧很专情，心里只有郝戈，根本看不见其他男人。这才几天啊，就跟阿顺打得火热，玩起暧昧来。更令湘琴担忧的是，慧慧曾当着她的面，跟花圃的合伙人打情骂俏。

    这样的慧慧，让湘琴联想起何菲。可除了男女上的那点暧昧与随意，她似乎还是原来的慧慧，对她掏心掏肺的好，对她照样无话不谈。

    湘琴是真怕慧慧走岔了路。

    慧慧懂了湘琴好的担心，无所谓地嘲弄一句：“你可真操心。”

    湘琴一时噎住。

    慧慧无奈地笑出声，安抚性地抱了抱湘琴，“放心了，我有分寸。”

    松开湘琴，都到阿顺身边，伸臂朝湘琴晃了晃手机，“走了！图片我存好了。”

    湘琴终于打听清楚，卢余要的香草叫做弥青，可惜没有人知道那片山里会有。

    慧慧跟阿顺跑了几天山，也是毫无线索，但她向来热心，自然时刻把湘琴的事放在心上。

    湘琴很是感动。这样的慧慧，还是她熟悉的慧慧。

    又过了数天，采茶制茶已近尾声。后天，他们便可下山去，跟这个茶季说再见了。

    这日清晨，天空飘起了微雨。

    时令已春。雨淅淅沥沥地下，便增添了几许寒气。雨天采茶，自然是不适合的。

    湘琴呆在制茶间，跟制茶师傅制茶。仅半天，就无事可做了。

    慧慧跟阿顺又进山了，说是春雨天，更有诗情画意。

    湘琴半认真半玩笑，“诗情画意可以，少行缺德事，撩拨人家阿顺。”

    深夜闲谈，慧慧说，阿顺的吻像山间的冰川雪水，甘甜，沁爽，叫人喜欢也不是，不喜欢也不是。

    这么隐秘的事，她说得很随意，很卖弄。怪不得阿顺一整晚脸红到耳根，看慧慧的眼神，恨不得要吃掉对方似的。

    湘琴不喜欢这样的情缘，却也只不好干涉。正所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巴掌拍不响。一时的弥青，谁又能说得清对错？

    湘琴躺在床上休息，明明闭着眼，却忍不住胡思乱想。想完慧慧，又想起卢余。

    斟酌再三，再一次跟卢余发消息。

    湘琴：[听月儿姐说，你要来茶山？]

    消息一发出，湘琴便心慌地关了机，既怕收到卢余的消息，又怕收不到他的消息。这样的患得患失，这样的手足无措，湘琴也不知为了什么。

    手机被塞在枕头底下，落得个眼不见为净。

    窗外雨声绵绵，水雾笼着窗玻璃。外面也是寂静一片，大家都太累了，难得老天赏了半天清闲，自然各自回屋补觉。

    湘琴辗转了很久，终于睡去。

    卢余从迷蒙的雨雾走来，笑容温暖如春阳。她满心欢喜地跳下床去，一窜就窜到他身上，手拦住他的脖颈，腿像蛇般盘住他的腰。

    卢余抱着她旋了几个圈，将唇贴在她的耳边，一呼一吸见，吻热情如火，仅吻上唇边，已点燃了她的身体。

    “要你！”湘琴声柔如水。

    卢余动情柔笑，吻开始往下，闷声低语：“好。”

    好迷惑人心，仅一个“好”字，像身上爬满了啃噬人心的小虫子，弄得人又好受，又很不好受。

    他抱她朝床边走，吻如雨点般，绵绵密密，不肯停歇。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响。

    “湘老师，湘老师！曾老师找！”

    敲门声很大，叫喊声很大。是

    湘琴只觉怀抱一空，一睁眼，哪里还有卢余的声音？原来，不过做了一场绮靡的春梦，伴着淅淅沥沥的春雨，伴着欲断难断的春情，竟恍若真实的一般。身心交付，内心如此渴望，这样的自己，跟慧慧又有什么不同？

    敲门变成了拍门，湘琴忙去开。门外，是爱开玩笑的嬢嬢。

    “湘老师！曾老师说，她找到了弥青！”

    湘琴接过手机，慧慧焦急的声音传来。

    [你怎么关机了？快来老寨，我们找到了弥青。弥青只雨天才有，雨一停就枯萎了。]

    湘琴觉得很不真实，慧慧雨声中的声音，好听得宛如仙界音符，欣喜忙说：[好，我这就来，等我。]

    嬢嬢像湘琴认识所有人一样，自然知道她找辛苦寻找香草的事。一听说找到了，也很为她高兴。忙回头大喊：[小冯，快推出摩托车来，送湘老师回老寨！]

    湘琴披了雨衣，上了小冯的摩托，心早就飞到了慧慧的身边。心说：怪不得这么难寻？来茶山这么久，仅下过这一场雨。再望向绵绵的雨雾，仿佛看到了卢余带着晴光的温柔地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