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斩杀殆尽
这事要闹大了。
胡惟庸此时的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他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到,邓千秋胆敢如此。
于是他冷漠的眼神,朝远处的一个御史瞥了一眼。
那御史会意,当即朗声道:“陛下,邓千秋擅自调兵,罪该万死……”
此言一出,满殿说不出的安静。
这确实是极敏感的问题,大明的军马,尤其是在这天子脚下,岂是你想要调动就调动的?
此事若是开了头,人人效仿,便是天大的事。
贪墨……擅自调兵。
他邓千秋就算是天王老子,朱元璋的亲儿子来了,也得死。
“陛下,擅自调兵,实在非同小可,历朝历代,因为这样骄兵悍将而引发的祸乱难道还少吗?便是暴元,难道不是如此?陛下,前朝的教训殷鉴不远,恳请陛下立即捉拿邓千秋……诛之。”
胡惟庸长长地松了口气。
方才心里稍稍的紧张,也慢慢的松弛下来。
那邓千秋………太嫩了。
他既敢闹起来,那么……就索性送他去死吧。
因而,胡惟庸又露出了一副从容的样子。
而那御史之言,就好像狗哨一般,立即引发了许多大臣的共鸣。
于是许多人纷纷道:“请杀邓千秋。”
“陛下,邓千秋若是不立即诛杀,则我大明永无宁日。”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安敢如此,这样的人如何能留?”
朱元璋冷笑,此时……他已察觉到今日的朝局,似乎有所不同。
于是他慢悠悠地道:“汪卿家如何看待?”
汪广洋道:“陛下,此事的前因后果,尚需明察,不如先命人捉拿邓千秋,再行定夺。”
朱元璋这才露出了满意的样子,旋即又看向刘基:“刘卿……可有忠言?”
刘基从容不迫地道:“汪公所言甚是,邓千秋犯了罪,自有国法,岂可说杀便杀。此事事出突然,实在有太多可疑之处……”
朱元璋颔首道:“下旨,徐达立即将这邓千秋、陆仲亨三人,带到御前,朕要亲自过问。”
此事很严重,先是贪赃枉法,此后又是擅自调兵。
这两样,任何一件都是万死之罪。
倘若彻底包庇,则遗祸无穷,可是……
朱元璋道:“是非曲直,待朕亲审,一切自明!卿等退下!”
众臣不得不纷纷道:“臣等告退。”
当即,众臣散去。
…………
“汪公……”刘基疾步追上了汪广洋。
汪广洋脚步微微停顿,回头看了刘基一眼,二人四目相对,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疑惑。
“汪公,到底出了什么事?”
“老夫还想问刘公呢。”汪广洋苦笑。
刘基则掠过了讶异的表情:“此事起的太突然,事后所有的一切,都对他们不利。可这既非汪公布局,那么……就实在教人觉得匪夷所思了。”
“世人不都说你刘基善谋,难道刘公也想不出这背后的目的吗?”
刘基苦笑:“这只是谬赞而已,刘某人……又不是天上的神仙,真能神机妙算。”
汪广洋道:“不过你说的对,真难以想象,他们居然内讧了。”
刘基若有所思:“或许……他们别有目的……”
汪广洋定定地看着刘基道:“刘公想到了什么?”
刘基又摇头:“哎……天机难测、天机难测啊……眼下来看,布局这件事的人,要嘛定是深不可测之人,要嘛……此人纯粹就是个无脑的匹夫。”
汪广洋想了想道:“刘公……认为……接下来可能是什么结局?”
刘基想也没想,断然道:“结局只有一个……邓千秋必死!”
“嗯?”汪广洋脸色冷漠,他对邓千秋的印象谈不上仇恨,却也说不上好,只是觉得讨人嫌罢了。
死与不死,对他这个左丞相而言,根本不足挂齿。
只是……
汪广洋又道:“那么……他们呢?”
“他们?”刘基顿了顿道:“正是因为他们的缘故,所以邓千秋必死。而至于他们……哎……他们不知进退,只为那些雕虫小技般的权谋而自鸣得意,这样的人……可以得逞一时,可长久来看……他们这样做,也是取死之道。”
汪广洋听罢,不由道:“何以见得?”
刘基道:“在许多时候,权谋是有用的,世人都说刘某人善谋,可实际上……刘某人自打成了御史中丞,可还愿善谋略吗?可在我洪武朝,用所谓的心术和权谋想要求取更高的富贵,他们唯独忘记了一件事,那便是我大明洪武皇帝是何等人,这些所谓的小心思,不过是笑话而已。”
“在这个时候,当伱的智谋不足以隐瞒这样的天子时,倒不如实实在在地做一个老实人为妙,否则……身死灭族,也就不远了。”
汪广洋若有所思,他深深地瞥了刘基一眼:“那么你的意思是……今日之事,老夫也做老实人,不参与其中?”
“作壁上观吧。”刘基道:“汪公就不要有所动作了,刘某人越来越觉得,那邓千秋……似乎有什么问题……可问题在何处,却还需再思量思量。”
汪广洋点了点头道:“好,依你之言。”
…………
最快回到中书省的,却是胡惟庸。
胡惟庸一副轻松的样子,回到了自身的公房。
可身子进入公房的时刻,他的脸色亦变得凝重起来。
身后,有书吏进来给他斟茶。
胡惟庸则道:“去找人,给陆仲亨传递消息……他们想活……那么……邓千秋必须死。”
书吏错愕,吞了吞吐沫,张口想问什么。
胡惟庸却道:“事不宜迟,速去。”
“喏。”
…………
吉安侯府。
此时,邓千秋已率人马抵达,有人手持驾贴,咚咚拍门。
门内,却无动静。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突有五城兵马司的人马赶到。
为首的,竟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同知。
这是五城兵马司中的二号人物。
要知道,虽说五城兵马司的地位固然比之仪鸾司、拱卫司差之千里。
可在那担任要职的指挥使和同知、佥事,却往往都是皇帝的心腹之人,毕竟这是天子脚下,关系重大,非心腹之人不可镇守。
这指挥使同知,叫周晗。
周晗上前道:“邓千户何在?”
邓千秋此时已让人准备冲入府邸了。
周晗却已上前,沉着脸道:“怎的无故调兵?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邓千秋却是淡淡地看着他,道:“关你何事?”
“你!”
周晗大怒,却又很快平息了怒火:“这可是开国侯的府邸,未得圣旨,不可轻动。不过……若是千户所这边,需要请侯爷出来,为了免生事端,就请千户准我进去,说项一二,如何?一炷香,一炷香的时间即可。”
邓千秋值得玩味地看了周晗一眼:“好啊,就一炷香。”
周晗再不犹豫,当即到了大门前,拍门,大呼道:“我乃周晗,速速开门。”
里头的大门,才开了一条缝隙。
透着这缝隙往里看,却见里头,竟也是人影幢幢,显然是侯府早有了准备。
开国的时候,许多朱元璋的部将,其实都是带着自己的族人和子弟一道投军,就好像陆仲亨,他便带着这些人一道跟着朱元璋打天下,而等到开国,除了一部分人获得了封赏,却还有不少身经百战的士卒,便纷纷解甲归田,却多数投效陆仲亨,成为陆仲亨的家仆,享受陆家的赡养。
因此,这些人在门后,个个杀气腾腾,那种曾在尸山血海之中浸染的血气,即便在承平数年之后,依旧没有散去。
周晗阔步进入大门,一路穿过门廊,进入了中庭。
而在这里,陆仲亨已是心急如焚,他一见到周晗,立即大呼:“外头的人,难道是拎了圣命来拿我的吗?”
周晗步步向前,道:“侯爷不必担心……”
“不担心?这府外头,可是禁卫!当初老子跟着他打天下,身经百战,立下这样的功劳,若不是我这样的人,哪里有他的今日?我怎么啦?我现在不过是爱玩几个女人,喜欢一些金银财宝,不过是抢掠过一些民女,打死过几个不开眼的刁民,他便要拿我吗?”
周晗神色古怪地看着他,道:“他们没有圣命。”
“什么?”陆仲亨一愣,他大怒:“既然如此,他们安敢……”
周晗道:“我来此,只是给人带一句话……”
“何人?”
“胡公……”
陆仲亨忍不住大呼:“胡公……胡公……胡公心善,终于来救我了。”
“现在……此事已闹到了天下震动的地步,而至于侯爷你的事,也将大白于天下。胡公的意思是……与其在此坐以待毙,不如奋力一搏。侯爷可还记得当初率军先登的气概吗?”
陆仲亨听罢,本是被酒色财气掏空的身躯,仿佛直挺了许多:“我转战千里,斩将杀贼,如宰杀猪狗!”
“那就不要留活口!”周晗道:“这邓千秋竟敢擅调兵马,侯爷岂能容他们?我走出这里之后,就请侯爷,效法当年,将这外头的百余人,斩杀殆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