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座狐仙庙

第17章

    在线弹幕瞬间满屏。

    苏缘:“!!!”

    “什么!这是什么转折!”

    “气煞我也!”

    “神它马的早起送人头。”

    “啊!!!好吓人,这嘛玩意儿,我看的不是小言剧本吗,怎么突然跑偏了?”

    苏缘破口大骂:“混账,简直混账!”

    画面如此描绘,情愫如此铺陈,岁月静好,郎才女貌,隐隐给人一种错觉,这就应该是一部轻文艺爱情故事。那正常套路,不应该妥妥的言情分类吗?没想到居然是惊悚分类!?

    并非是一段艰辛漫长的寻找之旅,而所谓人妖绝恋,一见倾心,只存在于志异故事中的臆想,是凡夫俗子无礼的虚构,自以为是的吹嘘。

    白露回头看见了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信任的都是虚妄,纯粹的都是假象。

    一行青衣人鹤然而立,顾启明首当其要,指尖衔一张玄黄的符纸,直指向她。

    天光浪漫,悬崖镕金,渔船渐行渐远,唯美一触即散。

    她明白了,那天的放鱼郎不是在放鱼。

    苏缘攥紧了拳头:“他是在钓鱼!”

    玄霜道:“对,放鱼郎只是他的伪装,他的真实身份,是捉妖师,顾启明。”

    听的苏缘一肚子邪火噌噌噌的往上冒,不由得破口大骂:“去他娘的,这居然还是个变脸达人,原来之前,他都是在装相!而这所有的所有,从一开始就只是一场环环相扣的骗局!”

    玄霜同样愤愤然:“我当初知道真相的时候,反应也和你差不多,真是可恶……”

    苏缘汗毛直竖,此人好演技!不是身经百战练不出如此自然。

    捕鱼一逮一个准,照这样的节奏,鲛人很快就要灭种了。

    苏缘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玄霜道:“鲛人泣珠,怀璧其罪。”

    画面持续跟进,为了扼制鲛人脱逃,捉妖师们皆以力竭,俱是形容凌乱,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喘息。

    望着沉寂的石屋,顾启明的目光一错不错。

    有人问:“师兄,这鲛人似乎比先前那只更为厉害,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顾启明半伏地上,正待起身,忽地重重咯出两口血,人形踉跄。

    便有数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扶住他:“师兄!”

    众人一脸担忧:“师兄,你没事吧!依你看,我们,我们可还要捉她?”

    “自然要捉。”

    “可是你……”

    顾启明抬手揩去唇角的血,面无表情道:“我无妨。”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她心中有恨,自然更加倾力相搏,却只是一时的精力罢了。”顾启明缓缓站起,风轻云淡的说,“她已力绝,如今不过瓮中之鳖,强弩之末,又何以为惧?”

    青衣人面色一喜,全然一副与他马首是瞻的模样:“既然如此,师兄且去,切勿小心。我等在外接应,定不留半分后顾之忧给师兄!”

    顾启明抬脚进入石屋,迎面便击来一道幽蓝的水纹术法。

    他轻松化解,抬手间便是绝杀的招式,毫不留情朝她打去,盛金色符文钻入她的肌里,绞杀她的机警和敏捷。

    白露强忍着剧痛与他应对,较之前反应略显迟钝,施展的法术威力也果然衰弱了少许,但对方,根本不容她片刻松懈的机会。

    几次三番,力不能敌,白露长放哀声,倾尽全力而聚出的力量,让时光都似乎停滞,海洋精灵所召唤出的势,从四面八方向她汇聚,空气从无形化作有形,似冰寒的海水环伺在她周身。

    举止之间,她衣如云气,发如海藻,双眼也渐渐现出原本的颜色,瞳色如湛,双睫似雪,仿佛一汪无垠的大海,愤然的浪涛翻涌其中。

    白露目光冷然,浑身倾泄而出的是如倒海般的势气,朝他扑身袭去。

    顾启明淡淡开口:“终于现出了你的真面目啊,妖孽。”

    顾启明掌中金光大盛,符文如活,跳跃其中,为他驱散属于海洋的冷冽,他神色自若,在癫狂的风浪中行走,一步一步至她面前。

    白露还欲施法,被他一记符文直钉入墙面,再也挣扎不得。

    巨响沉寂,衣袂平静,顾启明脚步已定,脸上没甚表情。

    白露骂他:“卑鄙小人!”

    顾启明却问:“能感觉到吗?”

    白露别过头去,仿佛多看他一眼便觉得恶心。

    顾启明微微俯身,仔细观察她的表情:“能感觉到吧,你要找的那个人,你的好姐妹,就是在这里被放血抽筋,剥皮拆骨……”

    白露攥紧手心,未置一词。

    顾启明浅浅一笑,背手在石屋内缓缓走动:“一开始,我并不在场,师门弟子修行欠佳,不以力敌,那妖孽本有脱身的机会,但她没有那么决绝,她一见到了我,竟就不再挣扎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白露喝止道:“住口!”

    顾启明还是自说自话:“妖孽的手段总是大同小异,她开始蛊惑我,声泪俱下,苦苦哀求,说她的守望,说她的倾慕,想让我亲手放了她,你说可笑不可笑?”

    “我叫你住口!”

    顾启明便弯了弯唇角:“果然是能感觉到的吧,不急,下一个就是你,你的下场不会好过她。”

    白露愤慨道:“她不是你口中的妖孽,她叫蒹葭!”

    顾启明无动于衷:“她叫什么,与我何干。”

    白露道:“早知道你是如此秉性,我绝不会让她去找你!”

    顾启明又笑:“她就是要来找我,你拦得住吗?她乐意如此,无人所迫,无以阻挠的,何况,她要不来,你又如何会来?”

    白露惊讶了一息,恍然大悟道:“你什么意思!难道说,你早就知道她在水里看着你,从头到尾,你是故意作秀,就是为了让她对你放下戒心的是吗?”

    顾启明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你们妖精就没这样害过人?”

    “我们没有!”

    顾启明面色一冷,拂袖转身道:“妖孽虚假的嘴脸,再美艳也令人恶心。你看你之前装的再像,现在不也现出了原形吗?”

    白露挣扎起身,强忍着绞在心口的符文咒法,扬声质问:“你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人的!你根本就没有为她求过饶是不是?”

    无法往前走,就往前看,她看见明窗下,清风一掬,天光一束,垂落却不在她的身上。

    白露站在黑暗中,用尽全身的力气立的笔直,这会儿还能撑住她的只有一腔负气,她不能被小人看轻。

    “你问那个妖孽?”顾启明微微侧头,唇角掀起一道无情的弧度,“她是妖,我,是捉妖师,为她求情,这怎么可能嘛。”

    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

    她身形一踉跄,最后还是靠着墙借了几分力,她半屈了膝,眼睁睁看着他沐浴光明,身形潇洒。

    她知道,自己再也无力站起了,然后重重地跌入黑暗。

    玄霜恨得牙痒痒:“喂,如果是你,你对上他们几成胜算?”

    苏缘:“没有胜算。”

    玄霜瞪着眼睛看她:“我认真问你呢?”

    苏缘摊了摊手:“我也是认真回答的,没有胜算。姐妹啊,你以为顾启明是什么人?他的身份,在你们龙族眼中可能不够看,但我又是什么位置?我也是妖,还是个没有多大抱负,知足常乐的一只妖,就我那高低不就的一点点能耐,凑合凑合,拿出来唬一唬小透明还行,何谈与他这样的人物一决高下。而妖与捉妖师,这两者之间的关联,是世代纠葛,不死不休,而生与死的距离,更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是积年累月的交锋,而导致交恶的必然。捉妖师,他们就是吃的这碗饭,学的就是降妖除魔的本事,这就是天道予人的资本。何况还是这种以身为饵的狡诈之徒,这谁玩得过他啊?”

    玄霜若有所悟的点头:“原来如此吗,妖与捉妖师是绝对对立的两面,便如烈日融雪,而春日已至,冬雪必逝。”

    苏缘道:“如今,鲛人已身在瓮中,再想脱身,更是难上加难。事已至此,若是注定无路可退,唯有殊死一搏而已,但是就目前的情况看来,顾启明并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石屋阵眼中,经过几次斗法,白露早已衣衫褴褛,符文满身,尽管如此,她仍然倾全力而搏。

    再一次落败,白露沉身匐在地上,着重喘息,那万千符文在她骨血中深嵌,撕绞,如热浪灼皮,如白蚁蚀骨。

    顾启明单膝及地,用力掐住她的脸颊,迫使她昂首:“看来,你不比头一个识时务。”

    盛金色符文已蔓延全身,雪色的肌肤,凄绝的血迹,符文诡谲,逐渐爬入脖颈,如乱枝杂草一般往她脸上伸展。

    剧痛折磨,白露已经现出半副原身,黥纹尖耳,雪睫湖眸,身后是绚烂如采星般的颜色。

    顾启明的表情遗憾,又难掩几分厌恶:“多美的一双眼睛,可惜生在了妖精的脸上。”

    白露重重的别开他的手:“顾师兄,我哪里及得上你,生而为人,不懂得何谓真何谓假,才最是可怜可叹可笑可悲,可惜之事。你难道事到如今还不明白,她为何甘愿由你摆布?你所糟蹋的真诚,轻贱的真心,恐怕此生都未曾得到过吧,因为不曾有过,所以不曾理解。呵,捉妖师,任你人前风光几何?本质上,不过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自负无知之辈,因为如此,才会不识珠玉,不辨真假,不分善邪!”

    顾启明再次挟住她的脸颊:“凡间有句古话,叫做过刚易折,你没她柔脆,想必也能更堪得几番风雨吧,你没她柔脆,既然得来如此傲骨,自当不能如她一样,死的那般痛快了。”

    白露愤恨看他。

    顾启明再叹:“妖孽性诡,怎配这双清洁如明镜般的眼眸,以我看,毁了也罢!”

    抬手之间,白露脸上血流如注。

    顾启明将手掌游移到她脖颈,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句:“真是可惜了。”

    白露仰面望去,是那道小窗的方向,尽管她已经看不见了,但她知道,那里有一束光,虽然此时并未落在她身上,但太阳会西斜,那道光总会照过来的。

    白露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放在心口处的那枚海星,贝壳浸满了血,上面留存着不止她一人的温度。

    白露祈愿道:“愿我死后化为云雨,升腾于天,落降于海。”

    顾启明依旧是面无表情,手掌暗暗发狠:“既然来了人间,从此去留如何?可再也由不得你。鲛人骨血皮肉皆有千金之价,实乃世间不可多得的奇珍至宝,你说你如此珍贵,我怎么会轻易放过你呢,毕竟,这是生为孽畜的你,平生唯一一桩最有价值之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