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笑吗？”

    一个声音突然从袁越的侧方插入，同时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个目标明确的男人——他拍了拍袁越的肩膀。

    袁越回头，只见右侧方站着一个身高与自己大差不差的男人，衣着与自己相似但不相同，比起那些打扮杂乱无章的雇佣兵们，这身衣服只是在外形和颜色上相似，硬要说的话反而有种标准的工装感。

    身形高挑健壮。

    未做任何遮掩的脸上戴着一副较大的护目镜，在镜片上的两道裂痕夹杂的黄色灰尘下，是一幅黑色眼镜。

    男人的嘴角噙着一抹略显诡异的笑意，放在袁越肩膀上的手掌上有的十分明显的拳茧。

    至此——

    双方对对方的基本观察结束。

    ……是个聪明人。

    袁越放任这道念头从脑海闪过，没有收起外放的情绪，笑着反问道：“难道你觉得不好笑吗？”

    紧接又就补上一句，“难道你觉得不可笑吗？”

    “哈哈哈。”对于袁越的这两个问题，带着护目镜的男子没有任何不满的反应，反倒干脆的哈哈大笑两声，收回放在袁越肩膀上的手掌，另一只手毫不客气的扒开了身边的人，就这么站在了袁越身边。

    袁越没有说话，他看着那个男子，接着视线跟随着这个男子一同看向了脚下的屠宰场，然后上升，穿过那布满荆棘的黑色围栏，爬上那几根巨大的圆柱，最终停留在了那片红黑交错遮掩下的阴暗中。

    恍惚间，袁越好像看到了有什么细小的光芒在其中闪过。

    “好笑，可笑，可笑至极！”带着护目镜的男子开口说话，接着他低下头，冲着那个在屠宰场中折磨生命的怪物喊道：“喂！快点！快点动手！快点杀了那个家伙，我还没有看够，这个还不过瘾！”

    同时，就在带着护目镜的男子说完这句话后，袁越注意到那个被他推开的男人一下子扭曲的脸突然变得正常，那种没有缘由的狂热感又出现在他的脸上，甚至……袁越还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对戴着护目镜男子的一抹赞同。

    袁越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然后默默的为脸上的笑容添上了几分狰狞。

    “哈哈，不错不错。”看到袁越这副模样，带着护目镜的男子大喜过望，又是用力的拍了拍袁越的肩膀，接着又用眼神示意袁越。

    “你看见了吗？”

    袁越看向那处红黑交错下的黑暗，“嗯”了一声。

    戴着护目镜的男子又问，“你觉得是我们站的高？还是他们站的高？”

    听到这个问题的袁越脸上狰狞的笑容凝固了一瞬，他猛得看向屠宰场中已然死去的生命。

    以及从另一侧打开的入口中被驱赶出的恐惧迷茫的人群们，耳边的叫喊声变得更加狂热，最后，他又不可控制的望向了那巨大宫殿的最高处。

    突然——

    袁越感受到了数道视线，这些视线穿过黑暗，从那黑暗的最深处传来，包含着贪婪和无餍，愤怒和暴力，讥讽与嘲笑……

    这是只有人类才能表现出来的情绪。

    一个词语从记忆的深处浮现。

    ——古罗马斗兽场！

    袁越的心中涌上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都没有。”袁越开口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无奈，他深深的注视着屠宰场中生命的消逝，轻声说道：“无论以何种角度来说，我们都是井底之蛙，被那些自以为是的可笑想法驱使着罢了。”

    “哦哟，没想到兄弟还挺有文采的，不过也别太悲观了。”带护目镜的男子语气轻松的说道，随后从怀中掏出来了一包烟，从中取出一根，连带着包裹这上面的白纸一道递给袁越。

    “怎么样，来一根，先说好，抽了我的烟就是我的朋友，想不想让朋友我带你去看点更刺激的东西呀？”

    袁越接过烟和白纸，他知道现在不是犹豫和猜测的时候，虽然这件事来的有点突兀，并且伴随着几乎可以跟阴谋挂钩的巧合，但袁越现在没得选，面前的这个男人很可能就是他目前唯一能得到有限的帮助的人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我就说我的眼光没错。”在袁越伸手拿过的瞬间，护目镜男子十分自然的把袁越搂在自己肩膀下，用着不大不小的力量告诉着袁越向后转，离开人群。

    “兄弟你很上道嘛，不瞒你说，我可是这个地下的万事通，大到狩猎目标的具体信息，表演赛的开场时间，我们敬爱的贵族老爷们又整出来的什么新活，小到武器装备，新鲜食品，赤金源石的流通渠道等等等等，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护目镜男子一边侃侃而谈，一边带着袁越向右侧的某个不知名小角落走去。

    期间袁越都很安静的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任何的表情神态，因为他所有的思绪都被手中的那张白纸的内容夺走，这是一张较长的纸条，袁越一圈一圈的拆开。

    白纸的内容如下——

    第三层实验室外规则：

    当你看到这张纸条时，你很幸运，这说明你目前还是个正常的人，我想你已经注意到了，身边的那些家伙究竟有多么的奇怪，不用担心，他们看不见纸条，他们不会对这种东西感到好奇，我在这个纸条上记录下了一些内容，或许会对你接下来有所帮助。

    1.笑容是好的，一定要笑，笑得越开心越好，无论发生了什么事，笑容都不能停下。

    2.无知和愚蠢是好的，在第三层，无知和愚蠢才是聪明，聪明反倒会成为你死亡的原因。

    3.暴力是好的，淫乱是好的，荒诞是好的，无序是好的，去模仿他们，模仿那些聚众的人群，模仿他们的行为和神态，只有这样你才不会被他们发现，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

    4.不！不能模仿他们！模仿的越多，越像，你就会成为他们！记住！千万千万千万不要模仿他们！当你相信神经病的话的时候，你反而才是那个神经病！

    5.在这里，你是恶狼，恶狼没有感情和善意，恶狼不会可怜那些即将死去的小动物，同情是自我毁灭的开始，不要同情！

    6.这里是第三层，是实验室外的表演赛场，表演几乎每天都会举行，你必须要观看，你可以早到和晚到，但不能在表演即将结束时过去，一旦你在表演场附近，你就必须立刻过去观看，直到临近结束才能离开，在观看的过程中，你不能有任何的同情，沮丧，恐惧和厌恶，去模仿你身边的人，去笑……我知道这样说不好，但是请相信我，为了活下去，你只能这么做，你不会想知道违反这些规则的下场的。

    7.人多是好的，你应该和更多的人待在一起。

    8.不对！人多是错的！你不能和更多的人待在一起！他们会同化你！污染你！一个人……一个人呆着！

    9.尊敬贵族，敬爱贵族，奉献贵族，与这些伟大的人相比，你只不过是一条卑贱的狗。

    10.不要和任何人谈起那个黑色的宫殿，他们看不见它。

    11.相信第10条，哪怕你在这里根本看不到贵族，哪怕这里根本不会有人跟你谈论贵族……但请相信，相信我，他们一直都在看着你。

    纸条的内容到头了，袁越默默收起了这张两面印着自己明明不认识，但却能看懂的字迹的白纸。

    回头望去，在他身后矗立着的是一条阴暗闭塞的小道，黑暗笼罩了这里，激烈的欢呼声在这里已经听不到多少，向前，那个护目镜男子此刻正在一块石头上不停的敲打着。

    砰砰——

    伴随着最后两下声音响起，浑然一体的石头表面突然凹陷下去了一块，这甚至不像是机关能做到的事，而是突然消失般凹陷了下去。

    袁越很难不注意到这样的动静，因为此刻站在石头面前的护目镜男子，脖子那个上散发着蓝色光芒的吊坠，正好巧不巧的向袁越展示出了这个过程。

    魔法……吗？

    袁越压下心中的思绪，因为根据纸条上的规则来看，除非是在模仿的状态，否则沉默才是最好的行为，至少在脱离这个环境前，这一点是必要的。

    袁越跟随着护目镜男子走进了那个洞口。

    ……

    “呼！”

    洞口后面是更深邃的黑暗，脚下是勉强可以看出楼梯状的崎岖道路，二人就着那一抹蓝色的光芒勉强的走着，直到大约50步左右。

    护目镜男子突然出声，袁越的身体随之绷紧。

    “哎~别紧张，别紧张，当我发出这样的声音，一般都是我们安全的象征。”不知是经验老道，还是被他带进来的人大多数都会有这样的反应，护目镜男子像是早就猜到了会这样一样，甚至头都没带回来，哈哈笑了两声，转而便开始说起了安慰的话语。

    “不要随便开这种玩笑，人在极度紧张的状况下会做出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就不怕被你带进来的人失手给你一下子？”袁越猜到结果后也是无奈的吐槽了一句。

    “卧槽真的假的？”护目镜男子的语气充满惊讶，只不过当他下意识的想转过身子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刚才那一句惊呼把自己的逼格似乎拉下去了不少。

    连忙摆正姿态，咳嗽了两声。

    “咳咳，那，那个，我的意思是你说的挺对的。”

    只可惜袁越并不想和他寒暄太多，直接点名了主题。

    “所以呢？既然暂时是安全的，那你是否可以跟我说明一下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嗯~~~”对于袁越的提问，护目镜男子发出了一道浮夸的声音，同时将那嗯的尾音拉的十分的长，袁越甚至从他的声音中幻想出了他此刻就摸着下巴一脸轻浮的笑着。

    “你指哪部分。”

    “所有。”

    “那这可有的聊了，不过我也不瞒着你，毕竟把你带到这里就是为了安全的跟你说明清楚这里的情况。”

    “但！”

    “话不是那么聊的，有关这些事情我三言两语也说不完，稍微再耐耐性子吧，前面是我们的大本营，等到了那，我自然会全盘托出，你也自然能理解这一切。”

    “不过兄弟你要实在耐不住寂寞，我也不是不可以当一回你的心灵伴友，哎！对！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看兄弟你也挺年轻的，咱队里刚好有一个不错的妹子，嘿！兄弟！你猜怎么着！”

    “前几天喝酒的时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