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问题连神都不知道

第五十七章:上钩

    三天过去了。

    这三天里袁越和雅弥还真成了形影不离一对,由雅弥带头,两人在整个外城区东跑西跑,从跑腿到临时帮忙,教训街头的混混,在袁越的操作下祸害的当地的帮派不敢吭声。

    帮感染者社区的感染者们买药,维护社区的秩序,在此期间,等雅弥回过神来时,袁越已经和地下的三个老大谈笑风生了。

    以及在萨雅特女士的协助下搭建了一个临时小课堂,包括雅弥在内免费帮那些感染者小孩们科普一些基础知识。

    雅弥虽然一开始觉得自己不需要这些,毕竟5年的流浪生涯已经让她被动的学会了太多,也见识了太多人心的险恶,可在袁越的手把手现场教学下,看着那些新奇古怪的小玩意,她还是没有忍住。

    ……

    “袁越!”突如其来的呼喊声将袁越从迷糊中惊醒,猛的从书堆中抬头,揉了揉通宵了三天的黑眼圈,看着少女着急忙慌的身影。

    “怎么了?”他又打了个哈欠,语气中满是疲惫。

    “来了!”雅弥紧张的只能说出这两个字,她指着头顶又重复了一遍,“他们来了!他们来抓你了!”

    袁越瞬间来了精神,脸上的疲倦一扫而空。

    可算来了!

    就在一天前,瓦突然喊住了袁越,他有个问题需要询问一下,“袁越,你说的计划确实不错,可如果对面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没有上当呢?”

    “也就是想问问有没有后续的计划?”袁越喝了一口咖啡,将这份苦涩渗入口腔,他摇摇头,“很遗憾,没有。”

    “没有!”瓦反应十分惊讶,他有点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在短时间内熟悉了周边环境的一切,并在确立目标、建立计划以及付诸行动都如此迅速的男人,竟然没有后续补救的计划。

    “没有就是没有,瓦,你似乎对我有什么错觉,先说好,我不是智者,做不到运筹帷幄,也不可能算无计策。”袁越说着,放好书签,合上书本,抬头看向瓦,那张忙碌了两天两夜的脸上充满了疲惫。

    “我早说了,这是个将计就计的计划,如果失败了,我也只能让它失败。这件事会走到最糟糕的结局上,我们只能漠视,然后离开。”

    “这……”瓦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和两天前一脸自信的他完全不一样。

    袁越却毫不意外,他自嘲的笑了笑,“怎么,出乎意料了?”

    “不过呢,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这也很简单,瓦,只要你能接受,在这场计划中牺牲者不止我一个,只要你能接受,将更多无辜的人拉下水,以半个城市的动荡为前期,也一样可以逼出那个幕后的人,甚至效果比现在的计划要好得多,倒影也可以假借帮助之名去干一些自己想干的事。”

    “如何?瓦,你会做吗?”

    “当然不会!袁越,你这个想法太危险了!”瓦义正言辞的开口。

    “对。”袁越收起笑容,平淡的看了他一眼,“我也不会,所以我们只能接受。在付诸自己可以付诸的一切行动后,无论好坏,照单全收。”

    ……

    袁越走过雅弥身边,看了一眼她皮夹克下那把宽大的枪械,接着对上了那对湛蓝色的眸子,紧张和担忧从她的眼中涌出,化为一种无言的沉默,让雅弥在袁越即将走过她的时候,一把拽住了他的衣服。

    袁越回头,轻轻拍了拍雅弥的小脑袋,柔声道:“按计划行事,等我的好消息。”

    ……

    袁越跟着执法者走了,他不是没有辩解,只是在对方出示的一系列证据后,一脸惊讶的被他们带上了锁链,在旅馆内众人惊讶的视线中,他被宣布了黑夜杀人魔的罪名。

    萨雅特女士神奇的不在现场,众人面面相觑,赶着去看乐子的大卫被二卫第一时间按在了房间里。

    走出旅馆,外面的街道上早已站满了人,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

    “喂,你听说了吗?那个案子好像结案了,杀人犯逮住了!”

    “什么!真的假的?在哪呢?”

    “喏,就在那,看到没。”

    “嘶……这人好像有点眼熟,等会,那不是这几天跟着那个热心肠的女孩到处帮忙的小哥吗!他们不是调查杀人犯的人吗!他怎么被逮住了!”

    “呵!还能是怎么回事,贼喊捉贼罢了,人心隔肚皮啊,唉,这家伙看似人模人样的,平时相处也那么有礼貌,没想到内心这么肮脏。”

    “当真是人心隔肚皮啊,我是真没看出来,唉,可怜的那个小姑娘,被这个变态骗了那么久……哎?快看,那个小姑娘追出来!”

    “你们给我放手!袁越他没罪!你们抓错人了!”雅弥愤怒的咆哮着。

    雅弥忍无可忍了,她知道在计划中袁越承担着一个牺牲者的职位,他要背负骂名,他要众叛亲离,没人要他这么做,可他还是行动了。

    说实话,这几天袁越那种无所不能的感觉给雅弥带来了很大的冲击性,空洞的内心有所填充,少女被这个男人的自信所欺骗。

    可看着袁越像是被拴狗一样用铁链绑着,在围观的人们的讨论和谩骂声中,被一个又一个石头砸的头破血流,甚至不慎摔倒在地,可即便如此前面来捉他的那执法者小队也没有回过头,就这么拖着他在地上走。

    如今,当事实出现在眼前时,她突然后悔了。

    “给我放开他!”一道蓝色的身影瞬间闪过围观的众人,雅弥挥起拳头,竟是一拳直接撂倒了一个壮硕的成年人。

    “什么人!”

    “有人干扰执法!”

    “我认得她!她是这个男的同伙,一并抓起来!”

    “雅弥!”躺在地上的袁越一看到雅弥顿时着急起来,“你来干什么?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快走!”说着,他猛的从地上窜起,手臂一挥,将绑着他的铁链化作武器,将那些拔出武器的执法者全部拦住。

    可下一秒,一道法术光束瞬间贯穿了他的大腿,袁越又摔倒在了地上,执法者小队分成两队,一队来到袁越面前。

    “不知死活的畜生!”宽大厚重的军靴狠狠的踩在了他的脸上,“该死的贱种!竟然还敢反抗!你知不知道让你这样的人活着就是在践踏帝国的意志!”

    强烈的冲击摇晃着袁越的大脑和神志,在他最后的视线中,是雅弥悲痛欲绝的神情和匆忙逃走的背影。

    ……呵……但袁越的嘴角反倒是勾起一丝勉强的笑意。

    很好,计划,成功!

    ……

    “怎么样?”

    在地下图书馆里,倒影的绝大多数人都聚集在这里,以及那位旅馆的主人——萨雅特。

    看着最擅长隐蔽和侦查的伦德回来,众人赶忙询问。

    伦德脸上带着不忍,他摇摇头,“被揍的很惨,那些执法者都是心狠手辣的角,根本没有留手,大腿被法术贯穿,右手骨折,浑身上下都是伤痕。”

    “袁越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不是他到底干了什么?他怎么莫名其妙变成杀人魔了?那个人不是雅弥的姐姐吗?”蜜斯满脸写着为什么,她是真的想不明白,明明自己只是在房间里宅上了几天,等回过神来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他是倒影的人,他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安德烈凝视着阿莱西娅,话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冰冷和决断。

    “我知道,这也是我召集大家的原因。”阿莱西娅语气坦然,“这是袁越的计划,针对那个杀人魔的计划,为了不牵连他人和保密性,所以只有在计划成功后我才能和大家说明。但更多,是解释。”

    “袁越的计划不会牵连到倒影,甚至都不会牵连到其他人,但相对的,他成为了那个承担下一切风险的人。”

    众人听完这番介绍皆是一惊,就连那个自过来后就一直躺在那睡觉的西都睁开了一丝缝隙。

    “他的计划是什么?”

    “他的计划是……”

    “疯子!他不要命了吗!”

    “难以置信,他为什么这么做?没有道理?”

    ……袁越……亚历山大也不禁为他捏了把汗。

    “他为什么这么笃定?”

    “这个我来回答吧。”一直沉默的瓦突然开口。

    “袁越,他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他只是在做自己的事。”

    “他很害怕玛伊,所以他要见她一面,亲眼确定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而这个是他的事,和其他人无关,所以在他的计划中才没有我们的位置,他不想牵连到其他人,就算他会因此受到再大的伤害他也无所谓,因为这是他应得的,因为对他来说这是平等的。”

    “他是一个怪人,他是一个好的难以想象的怪人,虽然他从不承认自己是个好人,可他面对他人的苦难时依旧无法别过脸去。”

    “就在一天前,我刚问过他,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问他这个计划如果失败了又会怎么样?”

    “他给了我一个恐怖的回答,不能怎么做,他也不会怎么做,如果打从一开始就不能接受那个对他人来说最糟糕的选项,那他就只能接受。”

    “在付诸自己可以付诸的一切行动后,无论好坏,照单全收。”

    “……”

    众人沉默了,这个沉默不只是因为寡言少语的瓦突然为一个人做这么多解释,更多的是在听完这通解释后,他们心中不约而同燃起的那股无名之火!

    “这叫什么事啊!”队伍中岁数最大的拜伦满脸纠结,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吐槽,抓耳挠腮了好一会才憋出这句话。

    “当真是个白痴。这种家伙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服了,彻底服了。”

    “可以,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够特立独行的,没想到还能碰到一个比我更怪的,啧啧啧,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笑骂声和嘲讽声不断响起,到最后所有人更是夸张无比的大笑起来,可渐渐地,在大笑过后,所有人脸上洋溢着的是难以言喻的郑重和欣喜!

    “所以……”拜伦眯了眯细长的双眼,狡诈的视线扫过在场的众人,直到停在的那个位于房间正中心,此刻正被所有人投向目光的男人——安德烈的身上。

    “怎么说?老大!”

    “呵!”安德烈冷笑一声,可语气中却是难以掩盖的欢喜,坚毅的表情有所融化,他扬起脸,露出一抹放肆的笑容,“还能怎样,我不是说了吗,他可我们是倒影的人!”

    “萨雅特女士。”安德烈对着站在房间一角一直沉默的萨雅特微微点头,“如您所见,家里出了一个怪才,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对此我深感抱歉,还望您看在旧情和这个白痴好的初衷上给个机会,这次把他带回去后,一定会严加看管。”

    “哼。”萨雅特女士冷哼了一声,默默的别过脸,“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一群怪人聚在一起,我还以为你们在讨论着如何把鄂里宾斯克炸翻天呢,行了,既然是自家的事就不需要过问我这个外人了,只是……”

    说到这里,萨雅特突然回过脸,平时一丝不苟的脸上竟然也带上了难得的笑容,“下次让他干得漂亮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又不约而同的爆笑起来。

    “听到没,瓦。”安德烈拍了拍身边的兄弟,“那个白痴的小命就交给你了。”

    “嗯!”瓦。认真的点了点头,锐利的眼中涌上一抹刺目的猩红,“当然!誓死完成!”

    ……

    袁越张开双眼,周围的景色已然变成了一间阴暗的牢房,他不清楚自己昏迷了多久,但从自己还没有进入终焉之境来看,现在还是白天。

    ……是个单人间,真是走运。

    袁越在醒来的瞬间便探寻了自己周围的情况,手掌不经意间划过大腿上的伤口,伤口上没有任何处理,裤子上的破洞和血迹触目惊心。

    袁越试着动了动,刺骨的疼痛让他微微皱眉,幸好当时自己在眩晕用暗影之力腐蚀了伤口,阻断血液流出,不然自己恐怕都要醒不过来了。

    ……呼……计划成功了,就是有点对不起雅弥。

    想起最后一面雅弥那悲痛欲绝的神情,袁越连忙在心底里说了好几个对不起,然后看着自己身上依旧没有任何变动的衣服,不禁觉得有点好笑。

    ……好家伙,不愧是心高气傲的“上等人”,知道自己替罪羊的身份,再加上那堪称空白的背景,不是感染者,不是术士又无法使用源石技艺的身份上,竟然连敷衍都不敷衍了吗?

    哦不,看来自己还是错怪他们了。

    袁越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和脖颈,刻意放进去的钱币和项链已经被取走。

    总得做点掩护,但他们这也太敷衍了。

    袁越翻了个身将背朝外,从衣服中的夹层中取出了那张猩红剧团的门票。

    可别让我失望啊,他注视着手上的猩红,鱼已经上钩了,接下来就差收竿了。

    过了一会将门票重新塞回夹层中,袁越坐起身子看向铁栏外一成不变的景色,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而他只是默默的让这时间在自己身上缓缓流过。

    7个小时。

    袁越停下了心中的数数,这段时间中除了一个狱卒过来装模作样的给他通知了自己的死刑时间是明天中午外,也只有在两个小时前出现的另一个狱卒了。

    看来已经到晚上了,如果猜测没错,两个小时前的另一个狱卒应该是过来替换晚班的人,我被逮捕的时间是下午,再等会吧,等到深夜,现在她的视线应该完全被外面的雅弥吸引住了。

    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甚至有可能会第一时间近距离的去欣赏雅弥痛苦和无力的表情,相比之下,自己这个毫无特色的人已经成为她砧板上的鱼肉,自然不会被她关注。

    很好,一切都和计划的一样。

    但,让袁越没想到的是……

    在另一边,在这个城市的影子里,在那腐烂的肠胃中。

    此刻的雅弥绝望的睁大了双眼,她无言的望向一处应急灯下方的角落,那是个特殊的地方,特殊到这里的感染者们根本就没把它当回事,特殊到知道这里和会往这里来的人也只有那几个小孩。

    特殊到……这里有着一段她无可替代的回忆。

    雅弥看着眼前用血肉编织出来的展台,皮肤被伸展,筋肉被编织,不同的骨骼被互相拼凑,红色的血液在下方流淌,绘出了一朵艳丽的花。

    不知为何,今天的空气格外安静,从早上起床那令人心烦意乱的鸟叫声开始,到下午那烦乱的话语组成的痛苦的事实。

    雅弥发现今天的空气格外安静,安静到她听不见别人的话,听不见自己的话,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只有耳边这厌恶的声音一直回荡。

    现在,她听着那微弱的呼吸声,看着眼前那几个露出狰狞笑意的头颅。

    他们……甚至还活着……

    “哈……哈哈……”雅弥费力的在苍白的面容上扯出一个可笑的笑脸,可喉结刚动两下,下一刻怒火直接从内心深处涌出。

    “啊啊啊啊啊!!!!”

    哗啦一声,咔嚓一响!

    少女拔出身后的铳,对准自己的记忆。

    下一刻,子弹和铳鸣声伴随着少女愤怒的咆哮声倾泻而出。

    与其一同响彻的,还有少女的悲鸣。

    “玛伊!玛伊!!玛伊!!!我饶不了你!我绝对饶不了你!!!”

    ……

    另一边,袁越掐了一下时间。

    是时候了。

    “想要看一场好戏吗?”

    他坐姿随意的翘起二郎腿,掏出那张猩红的门票,像是在邀请谁一样,就这么对着半空举起。

    “是吗,看来仅仅只是个标题不够吸引人。”

    袁越想了想,嘴角噙起一抹狡诈的笑意,“那我想,你也许会想看到自己前同事所有的计划突然宣告失败,那个总是自以为是为他人设下考验把自己称作超人的人,是否真的超越了一切?”

    “所谓的超人是否会动摇?如果她看透了人类的情感,那么这病态情绪的表达又是何意?如果她理解了何为悲剧,那想必她一定能理解来自自己同伴的热忱。”

    “但要我说,这还远远不够,如果剧本只到这里,那在我看来它就是一部烂片。”

    “对我来说,所谓的戏剧性不是来自上天或者命运安排好的道路,更不是一个又一个巧合的堆叠,恰恰相反,我认为它是悲剧的体现。”

    “在每一场戏中,反转本身就意味着戏剧性,无法战胜的敌人突然被打倒,看似希望的前方实则是深渊,最自以为是的人实则一无是处,每当这种反转出现,代表它们的角色就成为了悲剧,这种悲剧不仅来自戏剧意义上,更是来自他们自身的命运和意志。”

    “这不是讽刺,这只是一种无可厚非的事实,它无处不在,又无时无刻不在发生,所以人们才会讨厌戏剧性,讨厌反转,讨厌讽刺,讨厌悲剧,因为这种事一旦发生,就代表会有一个无法挽回的悲剧出现。”

    “然而在这个名为大地的舞台上,你我皆是演员,你我皆是角色,有时,我们不需要去盲目的追求,因为悲剧就在这里,悲剧就是你我本身。”

    “如今,这个名为袁越的人即将迎来他人生戏剧上最关键的一次反转,而他此刻正为自己缺少一个主演而发愁。”

    “而你,我的朋友,在我看来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要加入吗?”

    “红。”

    袁越看向前方,空无一物的空气突然一阵扭曲,下一刻,一对洁白细长的玉手握上了他的手掌,伴随着一股温热的气息靠近,红张开如细腻的玫瑰花瓣的嘴唇,轻启时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朱红色的眼眸中洋溢着难以言喻的欣喜,美艳的脸上满是潮红。

    她半跪在地上,姿态虔诚,轻轻的咬住了张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