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2月22日农历己亥年正月十八

    还有三天，渔阳大学就开学了。

    学子们已经陆陆续续返校了，花园里和主路上到处都是学生，或三五成群，或独自一人，有的行色匆匆，有的徜徉园内。

    青衫和易守一在校园里边走边聊。

    “我有五六年没来渔阳大学了，一进校园，就能感受到浓浓的学术气息，我都有点怀念大学生活了，可惜我成绩不好，考不进这么好的大学。”青衫一边说一边看着两侧的教学楼，“易老师，我可是带着虔诚之心，朝拜高等学府圣地的。”

    易守一淡淡一笑，“我是居圣地而无圣心，惭愧了。”

    “易老师谦虚了，买个空调都能遇到师父。巽卦果然遇贵人啊！”

    “巽卦遇贵人是什么意思？”易守一看着眼前这个三十多岁身材瘦小的男人问道。

    青衫肤色偏黑，这会儿一笑到有点憨憨的感觉，“这个，你等师父教你吧，我这两下子是师门最差的，别再给你带沟里了。”

    青衫也不知道易守一要去哪儿，就跟着他漫无目的的在渔阳大学里走。

    前方不远处有个咖啡馆，招牌上写着“苏格拉底咖啡”，下面还有一行英文“Knowyourself”。

    易守一指着咖啡馆对青衫说道：“咱们进去坐坐吧，这里平时人不多，比较安静。”

    “好。”青衫跟着易守一进了咖啡馆。

    咖啡馆不大，有七八张木制条桌，每张桌子上都摆了一个玻璃花瓶，瓶内插着一支鲜花，桌子上没有铺桌布，整个咖啡馆的风格简易朴素。咖啡馆有一面墙摆满了书籍，馆内播放着古典音乐，只有两张桌有人，还真是安静。

    易守一和青衫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两杯咖啡。

    易守一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跟周会长几年了？”

    “十年了，我入门比较早，因为一些机缘和师父认识了，现在看来，都是命中注定。”

    正说着，服务员给两人端上了咖啡。

    “命中注定”易守一重复了一下这个词，杯中的咖啡照出了易守一的脸，他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青衫，“你怎么理解命运？”

    “命运虽然连在一起念，但，命是命，运是运。谈命离不开性，‘命者，性也’。性是一个人的本性、性质。俗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历史上能有几人可将江山易主？而改本性比改江山还难。用计算机举例，性命就像是一段代码，性是这段代码的初始目标，命是这段代码本身，运则是这段代码运行的外部环境。人从出生开始，这段代码就写好了，不同的是，代码会在哪些模块下运行，代码的运行环境不同，运行结果和价值自然也不同。一段非常有价值的代码放在一个无意义的模块下运行，也发挥不出它的价值。同理，一段平庸的代码在一个非常重要的模块下运行，它的运行结果也是举足轻重的，空间变了，价值就变了。”

    “有见地。”易守一打量着眼前这个三十岁左右的小伙子，没想到他这个年纪能说出这番话来。

    “这都是师父教的，你不知道，他跟一个计算机学院的教授很熟，俩人每年都得见一两面。改命必得改性，性就是代码的初始目标，改了初始目标，代码才会改。”

    易守一猜到青衫口中和周道玄很熟的计算机学院教授多半就是柳教授，但他没有说出来，而是对青衫说道：“有意思。不过，说来说去，总有些宿命论的味道。”

    “非也非也。玄鉴门内，你要是主张宿命论，你就是找打！如果一切都是定数，没有变数，那这个世界就完了。只有死的东西才是不变的。变，是唯一不变的真理。所以，没有宿命论。如果你把玄鉴理解为算命，那你就肤浅了，玄鉴门徒可不是算命的，算命那是迷信。”

    易守一原本想着周道玄他们只是比一般江湖术士准确率更高些，他还在纠结自己的唯物主义世界观要撕开怎样一个口子，才能把玄学装进来，青衫这么一说，他到有兴致聊的更深入一些，“既然命运是变动的，如何保证预测的准确性？”

    青衫听了先是一愣，而后淡然说道：“预测？这个世界没法预测，只能解读。”

    易守一听后瞪大了眼睛，看着青衫说道：“没法预测？那周会长怎么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解读。师父只是读出世界即将展示的信息，并把信息告诉你而已。你弟弟不是没被人捅刀子吗？因为你做出了改变，世界即将展示的信息也会随之做出调整。”

    “大数据？”易守一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这个词汇。

    “差不多吧。你可以认为你现在看到的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显示器，这个显示器的背后是一个数据处理系统，而数据每时每刻都在变动。”

    易守一听后看了一眼窗外，有几个背着双肩包的学生从不远的路上经过，“如果没有人干扰他们的行动轨迹，那他们就会按照既定的目的地行走。”

    青衫顺着易守一的目光看向窗外，也看到了那几个匆匆走过的学生，于是说道：“是的，没人干扰，行动轨迹就不会改变，就像师父把解读的信息写在名片上留给你，而你见证了轨迹不变的结果。”

    “他凭什么保证我的行动轨迹不被干扰？”

    青衫一笑，“他保证不了，也无需保证，他只要见你的时候再读一次信息就够了。如果你的轨迹被干扰了，那他就不会把名片给你。你把世界看成死的了，世界不是一成不变的，谁也不能保证任何人的行动轨迹不被干扰，这不是玄学，你别把我们当成神棍。”

    “是我思维固化了。那么，周会长是怎么解读世界的？”

    青衫回道：“你问到点上了。你知道科技上有个东西叫全息影像，先声明，我不是学科技的，我是学广告设计的，技术问题我不懂，我就是拿它举个例子。这个世界就像电脑的显示器一样，它只是个投影。电脑的显示器是平面的，这个世界是立体的，是全息投影。既然这个世界是投影，那投影的背后就必然有一套算法，你只要掌握了这套算法，你就能解读影像即将要展示的信息，站在这个世界的角度去看，你就掌握了预测未来的能力。”

    “明白了。”

    易守一并不急于此刻知晓所谓这个世界背后的“算法”，下次见到周道玄的时候，自然会明白，“时间不早了，你不介意的话我带你去吃食堂，渔阳大学的食堂是出了名的好吃，尤其是第三食堂的红烧肉。”

    青衫一听到吃，很是高兴，“早就知道渔阳大学的饭菜好吃，可惜我没有饭卡，今儿就让我好好蹭一下你这饭卡。”

    出了咖啡馆，易守一带着青衫往第三食堂方向走去，边走边问道：“玄鉴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

    “这个‘玄’字，当然是玄牝之门，玄之又玄的玄。至于‘鉴’字，据说甲骨文里就有这个字，字形像人低头在盛水的器皿里照脸，起初是监视的意思，后来演变为镜子，玄鉴的‘鉴’字包含了这两种意思。玄鉴门徒仰观天文，俯察地理，监天地万象，只可惜世间万象皆如镜中花、水中月，终究不过是梦幻泡影罢了。师父说玄鉴门徒的使命是观象以明道。你是大学老师，以后传道的责任就落你身上了。”

    两个人边走边聊，身影最终消失在了林荫路的尽头……

    青衫吃了午饭后就回他的广告公司了。

    易守一回到学生处后，脑子里却想着青衫说的那句话——世间万象皆如镜中花、水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