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寂静与黑夜，也许是死亡者脑海中永远的主旋律。

    直到黑暗深处，两束苍白的光芒点亮，打破这份宁静。

    它们似隐似现，晃晃悠悠的飘来。

    而后悬在一旁，默默看向不远处，那躯干破碎，四肢只剩灵魂包裹着骨骼的“尸体”

    不知过了多久，眼见玥的灵魂也开始融化，渐渐沉入漆黑的意识之海。

    祂伸出一截须触，探向玥上空。

    “小东西，这可是你自己找死。”

    “放心，那些让你落得如此下场的神灵，我将会把祂们一头又一头撕碎……”

    然而未等说完。

    一束苍白光芒乍现，点亮这黑暗的只鳞半角，须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退。

    苍白光芒不断蔓延，从玥上方撒下，直到完全笼罩住那快要沉入黑暗的残破躯体。

    看着半空那显出真身的苍白魔珠，凪星的两粒光点幽幽颤动。

    “算你狠！”

    近乎咬牙切齿的三个字中，满是不甘与忌惮。

    祂从未见过如这般怪物异常的存在。

    意志之躯残破得只剩骨骼，连灵魂都几乎消散，可意识核心却仍然可以活跃。

    更诡异的在于，这怪物的意识核心，已是一颗实质之珠。

    在退去与靠近的犹豫不决中，苍白光柱竟有几分扩大的迹象，察觉到这一点的凪星终究还是退至远处。

    黑暗中，光柱边缘不断蔓延，很快便形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将意识核心和意志之躯通通裹入。

    而此时玥倒下的后方，那条漫长的拖浆血肉，忽然开始蠕动。

    随着玥骨骼上凝聚的苍白光华愈发厚实，那些血肉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召唤，快速窜动，一路沿着点亮的空间，返回意志躯体中。

    直到将它们完全收回，光芒停止扩散，随着一层薄薄的绯红之壁凝结，整个球形空间瞬间固化定型。

    在空间中心，玥破损的躯干断面，不停抽出血肉嫩芽，它们或丝或缕，沿着森白如玉的骨骼攀爬，疯狂修补胸腹与四肢。

    不久后，实质般的光华缓缓淡去，骨骼外那虚幻的灵魂，缩回新生血肉之中，玥的意志之躯再度凝实。

    绯红空间外，凪星潜伏在黑暗中看着这诡异一幕，两粒光点颤动更盛。

    意志之躯乃是灵魂意志的实质化体现，它拥有着外界躯体难以想象的力量，但通常情况下因为没有保护，而无比脆弱。

    可如今，在祂的眼前，连这般残破不堪的灵魂躯体都能复原，魔珠竟可以做到如此奇异之事。

    曾经祂身为凪星界灵，被异神与黑潮打得支离破碎，再次恢复意识时，却发现自己早已彻彻底底的死亡。

    整个凪星界孕育的所有生命都被异神蚕食献祭，孩子们的哭喊，日夜响彻在祂意识内。

    但现在凪星隐约明白，为何自己还能醒来，并拥有实质存在，这应该是那魔珠的能力所致。

    恐怕祂目前的攻击手段，对玥几乎无效，也与魔珠有关。

    这等奇物，居然会是一个人的意识核心。

    在空间囚笼时，凪星就已隐约猜测到，这小怪物必然与魔珠有什么联系，能够护住祂沉睡几万载。

    但眼前一幕展现的结果，还是出乎意料。

    短暂的停顿后，凪星隐去光点，潜入更深处的意识之海内。

    如今仪式已然成功，但好在这里的意识之海无边无际，只要不接近绯红空间，凪星仍有潜藏的余地。

    凪星遁去不久，苍白光华完全褪去，玥微微震颤着双眼。

    ……

    “母亲，父亲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玥儿想他了？”

    “嗯。”

    “父亲家乡发生了一些事，或许过不了多久，就能回来。”

    “那父亲为什么不带我们一起去家乡，他都快一年没写信回家了。”

    “因为那里，很远。”

    昏暗中，一盏夜烛点亮了角落，女子抱着着怀中幼小的人影依靠在床头，她轻轻合拢书页，低下头贴着阴影中的稚嫩脸颊。

    “玥儿，该走了。”

    “走？……我们要去找父亲吗。”

    她扭过头，看着窗外那龟裂破碎的光痕，苍白辉芒仿佛瞬息就要撕开天穹。

    烛光下，她的影子渐渐消散。

    “不，你要向前……毋须回头。”

    耳边的回响盘旋，玥睁开双眼，看着头顶那颗苍白的水晶球体。

    许久之后，他似默然自语。

    “我会的，母亲。”

    回应过这个仿佛真实存在的约定，玥起身握住眼前的意识核心，冰凉的触感仿若实质。

    那本是无神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书中对意识之海有过一些详细的描述。

    进入意识空间后，大概会感知到一团流质般的精神力，和一个触之可及的核心光团。

    眼前这苍白的水晶球，倒也勉强可以算做光团，不过跟书中的描述有些出入。

    抛下疑惑，玥看了看四周空无一物的绯红壁垒。

    只是目光凝视，他便感知到自己伫立中心，好似一粒尘埃，壁垒上凹凸的纹路纤毫毕现。

    那是一种从未拥有过的“触感”

    整个绯红空间内，心之所念，皆为触之可及。

    从这与绯日魔晶同一种元素的能量壁判断，他应该是成功了。

    不过流质般的精神力，玥的意识在触及整片空间后也没有发现。

    倒是这身体，让他感到丝丝异样，就好像一个更完全，更强大，更随心所欲的自己。

    举手投足间，那种新生的惬意，仿佛直入灵魂。

    玥忍不住掐了掐手腕，和真实的身体并无差别，但他很明确的知晓，这不是真正的肉体。

    就仿佛真实的梦中一样，玥试着以更广阔的感知脱离这片空间。

    这丝念头仅是刚起，他就已经再次感知到一具沉重的躯体。

    玥的肉体再次睁开双眼，瞳孔之内闪动流光，看着面前那熟悉又陌生的世界，他伸出指尖，小心翼翼触碰着环绕肉身的元素光点。

    世界，从未如此斑斓的呈现在他脑海中。

    这些光点一粒挨着一粒，杂乱无序中却仿佛是在列队集结，飞翔于空间中欢呼雀跃。

    似跳动，又如波纹涟漪。

    心随念动，指尖便已划出流质般的透明之物，随后不断纳入一颗颗靠近的光点。

    只是接触的一瞬间，玥呼吸顿促，这些被流质包裹住的元素，辉芒忽大忽小，竟是在紧跟他的吐息律动。

    略微收摄心神，重归平静后，玥虚闭双眼，将意念投入透明流质物中。

    玥的念头仿佛鱼跃入水，遨游天地，他穿过无穷无尽的元素星辰，每一颗元素上流转的能量纹路皆是清晰可见。

    绕是书中有过描述，但眼下精神力观察到的种种奇妙，还是令玥一阵目眩神迷。

    看着手中那团还在向外延伸的流质之物，他等不及想要尝试更多神奇之处，随即直接沟通意识之海中的魔力。

    再次念动，一颗大上许多的绯红元素，自意识之海的壁垒剥离，而后顺着精神力流动浮现。

    绯红魔力刚一出现，它随之将精神流质内包裹的斑斓光点全部排斥，仿佛是在宣誓自己的领地。

    虽然它们本质上并无不同，皆是元素能量，但这便是自身魔力与元素的细微区别。

    显然在精神力内，自身魔力拥有绝对主权。

    略做观察后，玥开始操控精神力注入这颗魔力中。

    只是瞬间，其上光华瞬转，繁杂的纹路间迸发出红芒。

    一朵如血花般的绯红之焰从手心绽放，点亮黑夜。

    玥兴奋的嘴角并没有来得及扬起。

    嘣！

    只下一瞬，绯焰急剧爆发。

    仿若石破惊天之声，融化一切的热浪与炙焰光芒，瞬间爆裂在这死寂的荒野中。

    恐怖的热浪压迫四周，玥根本未做出任何反应，全身便被吞没，他只感到身前世界一片绯红。

    随后化作一道焦黑人影，直直的从绯焰爆炸中心射出，狠狠撞在一块巨石中央。

    “咳咳……咳”

    剧烈的喘息似是惊魂未定，玥双手撑在泥土中，看着已经焦化的衣物，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他又想起什么，连忙收回附着在手上的精神力与绯红元素。

    隐去它们后，玥眸子内的流光渐渐散去，斑斓世界再度回归寻常。

    略作休息，玥缓缓走回了爆炸中心，他不停看向四周的地面，而后长舒了一口气。

    从不远处扣出已深深镶嵌在泥土中的暗红魔书，确认没有损伤后，玥扭过头。

    望着那已变成熔岩流淌的巨石，他眼中的一丝后怕逐渐转为狂热。

    若非术法师自身掌控的魔力不会伤及已身，加之他莫名结实的身体，此刻恐怕要比那滩熔岩更难看。

    但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