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淡淡的伤悲在叶姝妤的脸上浮现，她望着丰泽城内漫天飘舞的花瓣，轻声道：

    “风定落花深，帘外拥红堆雪，长记海棠开后，正是伤春时节。”

    “……”应川不想冷场，但他对诗词一窍不通，只是在村里的私塾中念过几年。

    “应公子知道这是哪首词牌吗？”

    “不知道。”

    “好事近。”

    “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事。”

    “易安居士写的。”

    “我还以为是你写的。”

    叶姝妤没有说话，端起茶杯品了一口。

    应川看着叶姝妤，问道：“为什么帮我？”

    叶姝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道：“我最喜欢的诗人是易安居士。”

    又在逃避问题……

    应川受不了这种风雅，故意打岔：“我最喜欢的主食是肖记烧饼。”

    叶姝妤：“我生在东都叶家，家族历来掌管代国观星台。”

    应川：“我出生在大山深处，父母从来没有出现过。”

    叶姝妤：“九岁觉醒灵根，甲等上品。”

    应川：“八岁开始习武，徒手劈砖。”

    “十三岁考入国学院内院，遍读天下诗书。”

    “十一岁打遍石碑村小孩，至今无人敢惹。”

    “十五岁拜入青鸾宗宗主谷见雪门下，成为关门弟子。”

    “十四岁给收养我的爷爷应三木送走，正式变成孤儿……”

    叶姝妤看着应川，知道他是在故意捣乱，叹了口气，道：

    “我有家传的望气术。”

    “我有祖传的手艺活。”

    叶姝妤：“……”

    应川：“……”

    两人一时都没再说话，只有云母屏风后的琴声悠悠地传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应川觉得那琴声隐隐有一丝颤动，好像带着些许恨意。

    叶姝妤：“你真讨厌！”

    应川：“你好漂亮！”

    叶姝妤脸蛋微红，杏目微怒：“我真的会望气术！”

    应川干咳了一声，解释道：“我真的会打猎，祖父教的手艺，不过这不重要，你继续说。”

    叶姝妤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家伙真的是一点风雅都不懂。

    “万事万物都蕴含着气，这个气不仅仅是指灵气，而是先天清气。所谓望气之术，就是通过观察一个人的先天清气，来判断他未来可能取得的成就。”

    听到这里，应川的神情变得认真起来。

    叶姝妤继续讲解：“大部分人的先天清气是黯淡的灰色，芸芸众生，平凡地度过几十年光阴。有一些天资聪颖之人的先天清气则相对明亮，根据其性格、灵根和气运的不同呈现出不同的颜色。”

    应川没有说话，静静聆听，他此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先天清气。

    “还有极少数的人，身上所携带的先天清气极为浓郁，或是将气，或是相气，或是公卿发迹之气，或是王侯衰败之气，不一而足。”

    应川神色微动，试探地问道：“所以，你通过望气术断定我有朝一日能封侯拜相，这才三番两次地出手帮我？”

    “不是，你身上的不是将相之气。”叶姝妤微微摇头。

    “不是将相之气？”应川一愣，沉吟道：“会不会是你学艺不精啊？要不你再仔细看看？”

    叶姝妤被应川气笑了，星眸微嗔，嫣然一笑：“我不会看错的。”

    “既然我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一，一个虚度百年的凡人，那你为什么还要与我往来呢？”

    叶姝妤又摇了摇头，一丝不苟道：“你既不是凡人匹夫之气，也不是王侯将相之气，你身上，根本就没有先天清气。”

    “没有先天清气？”应川一怔，问道：“别人都有，就我没有？”

    叶姝妤郑重地点了点头。

    应川脸色一变：“难道我不是人？”

    叶姝妤：“即便是凶兽身上也会有兽气。”

    应川惊叹：“我是仙？！”

    “我没见过仙人，但见过仙气。”

    你看上去有一点仙人的模样吗？

    叶姝妤有些无语，言外之意，应川也不可能是仙。

    应川突然想到一个不好的念头，迟疑地问道：“死人身上有没有先天清气？”

    “死亡之人身上会有死气，或者鬼气，取决于其怨念有多深了。”

    应川暗自松了口气，还好……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去世之人的先天清气逐渐消散于天地之间，六七年内就会荡然无存”

    死了六七年了……

    应川忽然觉得有些胸闷。

    看着应川脸上一片苍白，叶姝妤开心地笑了，花枝招展，倾国倾城。

    应川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刚刚得知，自己已经去世六七年了，走得比他爷爷还早……

    “不用瞎想，你没有死。”叶姝妤美目含笑，出言安慰：

    “你虽然没有先天清气，但体内生机旺盛，肯定是个活人无疑，而且还有淬体九品的修为，挺不简单的。”

    听到对方直接点出了自己的真实修为，应川颇有些诧异：“你能看透我的修为？”

    “当然了，我的望气术很厉害的，你修炼的功法有些奇特，会隐藏真正的修为，但可逃不过我的眼睛。”

    叶姝妤的神情有些自豪，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大家闺秀一贯有之的端庄。

    “你家的望气术准吗？我的意思是，一个人的先天清气是什么样，以后就一定能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吗？”

    “当然准了！”叶姝妤面露嗔怪之色，道：“但人的先天清气是会变化的，你这个笨蛋。”

    应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望气术是你的家学，别人会不会有类似的功法？”

    叶姝妤皓哞一转，笑道：“至少现在的代国没有，代家国祚七百年，但我叶家在东都屹立千年不倒，原因之一就在于望气术。”

    应川暗自心惊，叶家竟然传承了千年！

    但他同时也感到很奇怪，一个千年的世家大族，为何自己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应川装出努力思考的样子，喃喃道：“叶家？没听说过。”

    叶姝妤已经开始习惯应川故意耍宝，嘁了一声：“不稀罕让你知道。”

    可能是隐世家族吧，这个念头在应川头脑中一闪而过。

    代国不乏一些隐匿世外的家族和宗门，他们不喜抛头露面，却有着极为恐怖的实力，连代王都不敢轻易招惹，应川听过很多类似的传说。

    传说里的隐世家族或者宗门的名字或许都是虚构的，但本质上肯定真实存在。

    刚刚叶姝妤说她家一直掌管观星台，听上去像是代廷的某个官职，看来叶家也并非完全隐世。

    应川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多？望气术既然是家传密学，你不应该告诉我才对。”

    应川问得很认真，海不露底，技不外传，这是他从小就明白的道理，至少，还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自己的龙虎决。

    叶姝妤看了一眼应川的空杯子，提起茶壶，一边斟茶，一边认真地回答：

    “你说得对，看来必须杀人灭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