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是闻萩的生日。

    她和周予节约定好了去看最近新上映的电影《如果风来过》。

    此时她正看着讲台那方高挂的时钟，打算到15点就收拾东西走人，反正最后一节体育课上不上，也影响不到她。

    看电影的想法其实是周予节妈妈提出来的，说女孩子的生日就应该有仪式感。

    这位母亲早上连着温牛奶和电影票塞到儿子手中，嘱咐他看完电影就带闻萩回周家吃饭。

    两家就在同一个区，平日里互相往来也算多。父亲闻常益一直以来就是个大忙人，前阵子就告知了闻萩，周五他是赶不回的，需要处理一件要事。

    什么事会忙到连自己唯一的女儿生日也无暇顾及？

    这还是六年来头一次！

    十岁那年母亲去世后，她的每个生日，闻父不管多忙都会放下事务陪她。

    闻萩看着秒针顺时运动，陷入沉思。

    一直以来，在她的认知里，父亲的陪过生日也许是另外一种形式上的赎罪。

    母亲当年跟父亲因一张照片而争吵，最后母亲负气驱车而走，哪想那一走就是永别。

    她至今都记得很清楚那折损的相片上有着一对男女，她曾去书房翻找过好几次，终是无果而返。

    虽然她不怎么在乎这个，但这次她隐隐觉得父亲很反常。

    懒得想了，她收拾了桌上的书本和笔，就往包里塞，赶着去高二A班门口等周予节。

    周予节比闻萩大一岁，他俩可以说是标准的青梅竹马了，家里相隔颇近，上下学都隐形不离。即使周予节陪着闻萩疯玩，他的成绩也并没有被影响，相反还经常指导她的功课。

    闻萩倚靠在走廊的栏杆，因为等待有点无聊，索性拿起了自己的两条辫子，专注检查发梢有无分叉。过往的男女生瞄她好几眼，原来这就是那个高一的闻萩呀！

    闻萩的长相确实在几个年级里较为惹眼，尤其那双眼睛大而明亮，滢星在波动，灵气十足。只是A城一中追求成绩的氛围里，她的文化成绩有些拉胯，所以在大多数人的偏见里，她就是一个混日子的大小姐。

    阳光投射在穿着浅青色外套的少女身上，过道风微微吹动她的校服裙摆，一切显得温柔又美好。

    温柔？

    周予节拿笔拄着下巴的手抖了抖，这个词在她身上明显不搭。

    叮————

    在醒然的下课铃声中，周予节站起身，向窗外的闻萩招了招手。

    闻萩也不管任教老师还在，径直走到他课桌前。班上其他人早就见怪不怪了，他俩哪次放学不是待在一块的呢？

    倒是一旁的好哥们孙珂开起玩笑来，“哎呀，小闻子怪听话的！”

    周予节以手肘怼之，击得孙珂胸口还夸张到嗷嗷叫。虽然是这样，他看着闻萩还是忍不住嘴角微扬起，拿了背包，又从抽屉拿出一精巧的方盒来，对这个女孩说道。

    “你转身，我给你放包里，生日礼物。”

    孙珂继续在一边发出感叹，“这是当季新出的那款香水吧，兄弟你可真用心！”

    闻萩瞪了一眼孙珂，“要你管！”

    她扭头看着高出自己大半个头的周予节，正想发表一番感谢言论，周予节就拉过自己手腕，听到他有点欠的声音。

    “妹啊，别感动了啊！电影快赶不及了。”

    ......

    周家。

    周母杨嘉桦忙活一下午，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她是特别喜欢闻萩这女孩，打心里当半个女儿疼惜的。

    她和闻萩的妈妈李瑜是一个家属大院长大的，从小要好，嫁人后她随周爸生意辗转几个城市，最后一家还是选择先在A城定居扎根。

    好友相聚成邻居，这本是一件美好的事。

    她们曾坐在花园里看着儿女们两小无猜，忆起大学卧谈会上那桩将来的“儿女婚约”，想着以后要是能成为亲家，那她们将会是全中国关系最和谐的亲家。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还没等到那天，重聚的时光也才屈指可数，短短五年，就发生那样的惨剧。

    只能说，岁月至今，有太多的物是人非。

    那时十岁的闻萩哭了好几天，眼睛红肿发炎，没办法接受母亲逝去的事实，可家她完全不想回。衣服脏兮兮的，缩在观赏灌木丛，还是周母外出办事拾到她。

    泪流不止的闻萩，嘴里重复一句“周阿姨，我再也没有妈妈了，没有家了。”

    杨嘉桦紧紧抱住小闻萩，难过却又不得不忍住眼泪，柔声安慰“我们还在。”

    她心里却明白，小闻萩那句话的意思，也包括了闻萩明白自己的父亲心里还装着另一个人。

    孩子从来不是糊涂的，他们或许感知关系危机的能力比不上大人，但他们的视角里也可以敏锐觉知异常。有时他们不说，只是没到达抒发极点，也可能觉得有些事确实难于直白脱口，只能用在眼泪中缓解。大人却总说不懂事，只知道哭。

    杨嘉桦就怕闻萩这样独自忍受，怕她在心口炼化成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所以，她把小闻萩带回家后，帮她收拾干净，梳洗一番，又让哭累的闻萩睡在儿子的房中。

    周予节回家直奔房中，打算开电脑玩一把行军游戏，手刚摸到门把手，就被自家母亲拉住，示意他来书房。

    在母亲口中，他知晓了闻萩的情况，却也明白她最不需要朋友的同情对待。

    他只能语气如常，就暂当她的哥哥吧。可这哥哥再怎么当，也不可能是亲哥哥。十几岁青春悸动，总会有别样的心思在里边。他不知道闻萩对自己是什么感觉，有些喜欢确实没法说出口。

    于他是喜欢，于她呢，可能是习惯。

    ……回到现实。

    “妈，我们回来了。”

    周予节高声往厨房方向喊，却听见母亲在楼上急吼吼道：

    “啊！予节，你和萩妹，等一下，我还没找到相机呢～。”

    他嘴唇扯了个平一，眼睛骨碌转向闻萩，“看吧，我就猜到我妈会这样。”

    闻萩扬手拍掉了某人欲往自己头顶摸的爪子，看着周妈妈对屋子精心的布置。

    “很有发布会的感觉，阿姨很会营造氛围感嘛。再说了，被你家相机拍，是我荣幸啊。”

    听闻她这么一说，周予节也粲然起来，看着打诨的赵知嫙，“也许那是它（他）的荣幸。”

    “小萩，你和予节站近一点。”

    “......”

    “好，我要拍了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