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陆时钧看出闻萩的故意。

    “去哪呢？”闻萩朝他微笑。

    陆时钧要是说马上回校，那她即刻就与他分道扬镳。好不容易有个很好的借口，不用去学校，闻萩怎么也要利用起来。

    虽然今天的遭遇不怎么好，但她还真的需要给自己放个假。

    “你吃饭要用多久？”陆时钧沉默一会，突然侧过脸，问身边的闻萩。

    这可能是他这个乖学生深思后，作出的最大妥协。

    面对恩人的妥协，闻萩心里也有愧疚。

    呀，自己要是再拖延，那就是真的得寸进尺地欺负陆时钧了，再怎么说，她也得感谢他。

    “我吃饭很快的。十五分钟可以吗？”她快语说道。

    陆时钧点点头，“那先陪你去吃早饭。吃完饭，我们是真的要回学校了。”

    “可以。走吧！”

    得到准许后，闻萩轻松得就跟自由快乐的小鸟一般，跟上他的步伐。

    陆时钧这把伞说大，其实也不大。撑开刚好可以把两个人笼罩在伞下，可他们两个人隔得有段距离，这就导致了一个人的肩膀没被掩盖，被细雨打湿。

    被打湿肩膀的自然是陆时钧，他自己隔开一段距离，又把伞向闻萩那边倾斜。

    闻萩刚开始还没怎么注意到，她目光掠过他平静如水的脸，落在他的肩头，无端来了一句，

    “你说，这个世界伞怎么都要做成圆形的？”

    陆时钧以为她是真的好奇这个问题，一本正经解释道：“圆形面积大啊。”

    闻萩笑他的一本正经与木讷，“你肯定以为我是个傻子，问一个幼稚园小朋友才会问的问题。我数学是不好，但也知道圆形面积大。但有些伞是应该做成矩形的。”

    “这是什么道理？！”

    陆时钧当这位大小姐又在发疯，胡言乱语了。比如那天她餐桌上跟张妈抱怨，世界上怎么会有香菜和胡萝卜这两种蔬菜的存在，应该逐出蔬菜名单。张妈还以为她是对闻常益不满发起牢骚。实际上，她是真的不喜欢香菜和胡萝卜，见一次就要说一次驱逐。

    “没什么道理。是我在想矩形伞应该有必要存在。”

    陆时钧说，“谁会需要这种伞？爱标新立异的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陆时钧看了一眼闻萩，那是你有钱。可以任性。这句话他没说，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

    闻萩笑笑，“我和你之间，不就需要这样的伞么？”

    她叹了一口气，接着道：“陆时钧你在做题方面反应那么快，为什么你肩头淋到雨了，还感觉不到？我有时候在想，你们镇上高中国文课学的都是一些非礼勿视、男女授受不亲的陈腐教条。你才十七岁啊，不是七十岁的老古董。哦不，就是现在七十岁的老头，也知道看年轻姑娘。”

    “嗯？”陆时钧停了脚步，把她从头到脚地仔细打量，这是在用行动反驳闻萩那一套瞎乱分析。

    他说，“我看了你，非礼勿视不存在这条。”

    陆时钧也是没想到闻萩说出这么一大通话，在她印象里，自己守规矩就是代表保守，保持距离就是老古董么？

    明明是她之前看到自己就要跑，哪怕坐在一个书桌前，她都宁愿看着教科书发呆，数学题无从下手咬笔头的时候，他出声问闻萩要不要帮忙？她多么骄傲啊，拒绝得干脆，说不好意思，不劳你帮忙。在她眼里，恐怕只看得到一个竹马周予节，晚上电话请教，就是学校吃顿饭，他俩都在一块。

    这是陆时钧知道的，而周予节呢，好像也在暗示着他和闻萩之间不可拆散。

    闻萩的脑回路和性格变化，让陆时钧难以招架和消受，她说闻常益不疼她，或许她的肆无忌惮，任性妄为，有一半原因就是归结于她那个好父亲在替她做扫尾担责工作。现在，她还从两人共伞问题，扯到看姑娘的事情上去了，有话就肆无忌惮地说，越说越离谱。

    “我没地域歧视的意思。你看你在学习上，没落城里的孩子。我自己也在乡下待过一段时间。我是说，你都跟我在一个伞下了，不必中间还隔着一段距离。实际上，这样会导致两个人都很惨。你肩膀淋雨，我和你之间的空隙，形成狭管效应，中间的风特别大，吹得我更冷！！！”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陆时钧也懂了，两个人的距离近了，填补了中间的缝隙，一黑一白的卫衣贴在一起，脚下两个人步伐一致。

    闻萩突然又笑起来，她今天笑得很多。

    “怎么了？”

    “我和你这样很像黑白无常。”

    这比喻不大好，陆时钧稳了稳伞，“为什么要把人必作鬼？”

    “啊，人如何比不得鬼？人有时候比鬼还可怕。我们俩今天一同抓了一只猥琐鬼，交由官差审判，这不是在做好事么？！”

    其实，闻萩说黑白无常，实际上是在感叹默契度。他们边走边聊，她当诉说者，他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两个人都没注意脚下，但脚步不曾乱过半步。

    ……

    “两位，要吃什么口味的？”

    热情的老板娘见门口站着两个年轻学生，就招呼他们进来坐。她一边收拾之前客人留下的碗筷，一边擦着桌子，“没想好？那看看我们墙上的菜单点啊。”

    小店铺面不怎么大，装潢也不精致，但不妨碍很多人的光顾。陆时钧还以为闻萩不会在这种小铺子用餐的，早上张妈也说过，就怕闻萩在外吃得不干净要闹肚子。

    这家小店桌子即使用抹布擦了还是有油污。这不，闻萩在老板娘转身之后，自己抽了几张纸重新擦了擦桌面。

    “陆时钧，你先点你喜欢的吧，我去给老板娘报单。早上咱们吃得简单点，下次我再请你吃大餐。”

    “我包里有张妈给准备的早饭。”

    这就是陆时钧的拒绝。他知道闻萩有零花钱，但他觉得没必要多花一份早餐钱。这里一碗粉都要十七八块，十七八块要是用在菜市场，可以买很多菜。

    闻萩轻啧了一声，她搞不懂他不是前十分钟还答应自己来吃早饭的么？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还要被他盯着，那就没劲了。

    “已经冷了，吃了肚子不舒服。张妈肯定有说过趁热吃。而且碎得不成样子。你不点也不吃，那说明你不接受我的道歉。这样的话，那我也不吃了。”

    她有点后悔那时候拿手机和钱包的时候，就应该丢掉他这已经碎成渣的早餐。闻萩想，自己有什么错呢？这么冷的天，吃一碗热乎乎的米粉，身子就会暖和很多。

    她交代完，也懒得看陆时钧此刻的脸，闻萩手撑在垫了纸巾的桌上，眼睛却在墙上的菜单流连，嘀咕一句，“这个也想尝，那个也想。要不都点吧？”

    老板娘这会在厨房窗口笑，这两个年轻的客人，一个是不吃，一个是都要吃。

    “想好了没？实在不知道哪个好，就尝尝我们店最经典的酸辣粉吧，一碗吃下去，暖和一整天。”老板娘真诚推荐，每每有客人选择困难的时候，她必然推荐自家店正宗的酸辣粉。

    “陆时钧，我数到三，你快点决定。”

    “酸辣粉吧。”

    “那就两碗酸辣粉。”闻萩热切对老板娘道。